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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錢阿苦已經許久沒有來上課了。
杜攸辭慢慢地走出太醫署,沿著皇城根往北走。他從來不用柺杖,旁人一看之下,倒也看不出這神態安然的年輕人竟是盲的。
司天臺裡,無妄給杜醫正沏茶,後者聞了聞便溫和地笑開:「你用這茶待我,仙人會不高興。」
無妄撓了撓腦袋:「怎麼會呢,您是他最好的朋友,又是錢姑娘的師父,當然該用最好的茶。」
杜攸辭禮貌地抿了數口,將茶杯輕輕放下,嘴角仍噙著微笑,「仙人去哪裡了,你可知道?」
「這可難說。」無妄哎了一聲,「公子一向是神出鬼沒——不對,公子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做下人的哪裡敢過問呀!」
「你倒也不是尋常的下人了。」杜攸辭溫聲道,雙眸向無妄望來。
不知為何,那雙眼明明是盲的,無妄卻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無妄訥訥半晌,「其實公子是去尋錢姑娘了……」
「哦?」
「他倆鬧了點彆扭。」無妄感覺怎麼說都很奇怪,「錢姑娘一氣之下就跑了,公子嘛……就追她去了唄。」
杜攸辭靜了靜,「聽聞聖上對錢姑娘頗是鍾愛。」
無妄訝然,「您怎麼知道?——啊對,是聖上讓錢姑娘去太醫署的。」他拍拍腦袋,自言自語。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杜攸辭微微一笑,說的話卻益發玄妙了,「聖上縱喜歡她,宮裡女人太多,也都容不得她的。小孩子脾氣愛折騰,仙人卻當真了。」
「哎喲可不是嘛!」無妄只聽懂最後一句,立馬出聲應和,「哎喲您不知道,這錢阿苦真是個最最能折騰的……」
「不過,」杜攸辭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襟,笑容微淡,「你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仙人嗎?據在下所知,聖上是無時無刻不擔心的。」
無妄愣住。
杜攸辭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告辭了。」
無妄怔忡地轉身,看著那長衫男人的背影漸漸溶在日光之下。春天來了,萬物復甦,他卻只覺整個人都被看透,什麼也不剩下了。
風雨過後,便是好天。阿苦登上烽火臺,站在城堞之間極目遠眺,山川蒼茫,盤龍踞虎,一輪紅日冉冉升起,真是教人神清氣爽的大好河山。
「啊——」她心中高興,豪情澎湃,索性引吭高歌,「憑著趙家枝葉千年永,晉國山河百二雄。顯耀英材統軍眾,威壓諸邦盡扶拱——嗯嗯嗯……」她不記得詞兒了,乾脆哼哼著矇混過去,「……可憐三百口親丁飲劍鋒,剛留得孤苦伶仃一小童。巴得今朝襲父封,提起冤讎淚如湧……」
歌調激昂,全是殺伐慷慨之氣,令人聽之悚然動容。未殊卻全沒有動容,也許是因為阿苦實在忘詞太多。
「這是出什麼戲?」耐心地等她唱完,他才發問。
阿苦將手一拍城牆,豪氣幹雲地道:「趙氏孤兒!」
未殊沉默片刻,「是講什麼的?」
阿苦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他,「不是吧,崔鶯鶯不知道也就算了,你連趙氏孤兒都不知道?」
他頷首,「不知道。」
從沒見人無知得這麼理所當然。
她只好給他解釋:「就是有個大夫,叫誰誰,被誰誰給滅了滿門,卻留下了一個孤兒,許多人拼了性命去保護這個孤兒,最後孤兒得知真相,一舉復仇……」
未殊聽著聽著,卻靜默了下去。
阿苦說了半天,也只能說出個大概,訕訕地也不再多嘴。朝霞絢爛,她低頭,腳尖蹭了蹭土地,「我們該去哪兒?」
未殊看了她一眼,轉身下階,「回去吧。」
傍晚時分,未殊和阿苦已回到了西平京的北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