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第1/2 頁)
白芍眼尖,分明從檀口中瞥見一抹刺目血色,一時間如墜冰窟。口中哺血,是五臟衰竭之相。虞姑娘的病竟已至此?
虞莞把沾血的掌心藏入被子,抬頭瞧見白芍愣怔的模樣,心下一嘆。
「你既然來了,那便……」
之前的咳嗽耗盡了體力,不過一句話,虞莞卻說得斷斷續續。白芍感到握住她的那隻枯瘦的手上力道也近乎於無,又聽她說道:「我還有些話想說,生怕你不來、拾翠不在,也沒人可說。」
話到嘴邊,虞莞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她轉頭凝神望著窗外天光乍破,恍惚了一瞬:「我這一生……」
她這一生,只有數不盡的遺憾。
外人看上去是皇子宗婦,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掀開這層富貴堂皇的遮羞布,餘下只有見不得光的陰謀與野心交織的陷阱。
薛元清不過是看重虞府背後勢力,想收為己用助他奪嫡,卻偏偏跟她演「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戲碼。可笑的是,她竟真以為這是吃過十六年的苦頭之後,老天終於肯給她嘗一點甜。
不過是三四年前的事,現在想來,卻恍如隔世。
懷上薛元清的孩子診出喜脈的那一日,她記得清楚:白日還在院子裡繡一個秋香色的鴛鴦荷包,想著在薛元清的生辰宴時親手送上,一個不慎卻暈了過去。
醒來就看見薛元清坐在她床頭,面帶狂喜地握著她的手:「莞莞,待這個孩子出世,就是我的嫡長子。我必把擁有的一切都傳給他!」
那句話中,無非看重她肚子裡的孩子佔盡嫡長,不曾提她隻言片語。
她卻果真被沖昏頭腦,把這句話當成什麼天大承諾。
妊娠中時常噩夢,每次醒來都只記得刺目慘紅。終於在她五個月時,這一幕成了真。
她清晰感知到腹中孩子的生命一點一滴倏然遠去,除了呼痛卻無能為力。太醫匆匆前來,為昏迷的她灌下一碗藥。再次醒來之時,只能瞧見一個紅紅的的小東西從身下流出。
那個孩子那麼小,卻已經有了手腳,她甚至能偶爾感覺她在肚子裡有力踢她。
無數次幻想著有朝一日與腹中孩兒相見,卻沒想到,初見已是天人永隔。
她瘋了似的派人去請薛元清。等了一天一夜,只等到一個不起眼太監前來傳了句話:「不過是個女嬰,流了便流了。」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腹中骨血不過是他博取皇帝寵愛的工具。如果腹中誕下的不是皇長孫,那就如路邊的芥草,比塵埃還不如。
隨後不過一日,欽天監的黃銅喪鐘長鳴八十一聲,闔宮上下慟哭縞素。一向疼愛她的太后於夢中乍然薨逝,而她也背上了腹中親子難留與太后八字相剋、命中帶煞、妨害親長的汙名。
白芍靜靜地聽她說著,一言不發。
虞莞抹了下眼角滲出的淚。她這一生,好像自小產起就走到盡頭,往後只是昏沉苟且的人偶,不斷回憶著那一場悲劇。
從此薛元清抬了諸多妾室進門她也不管不問。而她被太醫診斷不能生育之後,被薛元清以觸犯七出之名休妻。
其間種種,都好像是別人經歷的事了。
虞莞又咳了一聲:「被他休了出宮做個庶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能憑雙手獨自過活,遠離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和永不見天日的噩夢。
只可惜她福薄,一場大病就害了她的命。
轉而又想起了什麼:「你之前跟我說要說合一戶人家,趁現在幫我拒了吧。」
「免得人家沾了我喪事的晦氣,不好聽。」
白芍聽著她的話,想起宮中苦苦期盼的主子,點了點頭,終於落下淚來。
虞莞好像是真的有點疲倦了。左耳傳來尖銳的響聲,眼前糊成一片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