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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還在敲,髒髒的小臉上淚痕猶在,一顆米粒粘在左頰上,她仰著頭,綻開笑靨,牙床上兩粒潔白的乳牙,如光淨的樹幹上春來時無瑕的苞芽。
而春天正在路上,厚厚的流雲縫隙,洩出金線似的陽光,燕子銜泥,小河淌水,大地灑滿茸茸點點的新綠。
所有的物,等待的不過是善用的手。在那些無量無數的過去世與未來世中,為什麼這一刻讓我如此歡喜?
那年· 初雪
第七天早上,下了冬天裡的第一場細雪。
雪花紛紛地,慢而悠揚,睜開眼睛望天,它清涼地落在臉上,化得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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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葛珊來說,本來那年的回憶,只不過是錢。
她從未那麼瘋狂地想錢、找錢、賺錢,一天兼三個職,早上七點穿上紅白相間的襯衣,繫著黃圍裙在大家樂端盤子,下午兩點換上天藍色的短裙,在世紀廣場的香水專櫃做市場推廣,晚上七點半,她要連走帶跑地在路上吃完一個菠蘿包,趕到南門街的孫教授家,他的兒子在等她教英語。
回到宿舍的時候,最早都要十點半,她累極,沒有力氣上樓梯,就在路燈底下花壇邊上坐坐,石頭涼涼的,天上的星星,也涼涼的。
猛然眼底下就冒出一大束玫瑰花來,嚇了她一跳,然後前面就站出一個男孩,哎,國貿系的許良,髮膠總是比頭髮還多的那個。
「我等了你一天,整整一天,你看,花都要謝了。」許良半嗔道。
葛珊打起精神笑笑,順手接過花,帶著點兒撒嬌的語氣,「你以為人家玩了一天啊,我還不是累了一天為生計忙?對了,你不是說給我介紹個好兼職嗎?不是哄人的吧?」
許良忙道:「哪敢哄你,正想和你說呢,我二叔的旅行社招導遊,帶團不重要,賣東西是真的,你這麼漂亮,口才又好,一次回扣比你幹一個月家教強得多呢!」
葛珊眼睛彎彎地笑了,「要是真的我就太謝謝你了!」
許良含情看她,「謝什麼謝,下次你不放我飛機我就謝天謝地了。」趁勢去拉她手,葛珊輕靈地一閃,早笑著躲開,「我累了,你也累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去旅行社,約好了啊!」她笑著擺擺手,嫣然的樣子,讓人惱不得又放不下,許良只好悵悵離去。
暗紅的玫瑰在手裡,有點兒沉的,葛珊低頭望望,十九朵,她心裡嘆了一聲,唉,如果這每朵花都是百元鈔票折成,不就是一千九百塊嗎?
樓梯轉角是垃圾箱,她順手就把花束投進去了。身後不知道是誰,低低地驚嘆了一聲,艷羨又惋惜地。
葛珊只是面無表情,她的桌子很擠,沒什麼地方擺花,況且她從來對所謂的浪漫招式毫無共鳴,她天生理性世故實際,她懂得學有用的專業,考有用的資格證,參加有用的派對,認識有用的人,她懂得把喝過的飲料罐看過的報紙攢在床底的小紙箱裡留著賣錢,她懂得笑著管飯堂師傅叫大哥,因此她的紅燒排骨總是比別人多,她懂事太早,反而不懂得做夢,不懂得動情和率性。
就像九歲那年,媽媽狠心拋下她和弟弟,她追上去冷靜說出的竟然是:「媽媽,給我六十八塊吧,小弟這個月學琴的錢——」據說這是媽媽最傷心的事情,然而葛珊事後得知,也只是茫然和無奈,媽媽不疼她,她只能自己疼自己,當然還有弟弟,就這麼艱難地長大,只要肯動腦子,事事都能挺過去,是的,她不動心,不動心才能強強壯壯地百毒不侵。
至於那無數的許良和玫瑰花,她自有分寸地知道什麼時候微笑,什麼時候投進垃圾桶。
她沒必要去懂愛情,沒空兒也沒興致,不過她是懂得要嫁什麼人的,每一欄的條件和數字都很具體明確,同時,她也在累積著實力,提高著價值,一點一點地在天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