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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元鳶卻伸手撫上他的面頰,讓他看著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不是你的錯,不是。」
謝錦衣的呼吸終於慢慢平復下來,閉上眼,順從而安靜。
元鳶眼裡的擔憂散了些許,可心裡的憂鬱怎麼也揮之不去。王尚書去了,日後的越國究竟會變成什麼樣?
她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唯有此刻和麵前的謝錦衣靜靜地站在一起。
夜色沉寂,窗外的雨勢漸弱,原本熟睡的謝錦衣睜開眼,看向臥睡在他身旁的元鳶。她睡著的時候很安分,呼吸平緩。
他抬手覆上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道:「元鳶,我會殺了他的,哪怕你姐姐在他那兒。」
他一定會殺了祁容的。
養心殿。
祁容剛剛撩開緋色幔帳,嘩啦一聲,桌案上擺放的奏摺並著果盤摔了一地,圓溜溜的荔枝滾落到祁容的腳邊。
他的唇角漾著淺笑,看著氣喘吁吁、滿臉怒容的的皇帝,不急不緩地道:「陛下何故發這麼大的脾氣?」
皇帝見到祁容,神色複雜,可不一會兒臉上的橫肉擰起,一腳踢開地上的奏摺:「你看看,你自己看看,這些該死的東西是怎麼罵朕的,他們竟然說是朕逼死了王鐧!」
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去撞死,與他何干?他什麼時候逼他了?
他說讓他撞死,他真就去了,他哪裡知道這個老東西真這麼聽話?
皇帝說不出是惱羞成怒還是氣急攻心,口中的吐沫星子噴到了鬍鬚上,閉著眼睛大罵:「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死一個王鐧,這些人就敢這麼上書罵他,不是反了又是什麼!
祁容輕笑,彎腰將地上的奏摺一本一本地撿起來:「難道不是麼?」
正在氣頭上的皇帝聞言一愣,幾乎快要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瞪大了眼看向祁容:「你說什麼?」
就在他的怒火壓不住的時候,祁容將懷中的奏摺放在桌上,仰臉笑道:「陛下您殺了王鐧又如何,是他該死。」
「您乃一國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做臣子的不該聽從陛下的旨意麼?」
聽到祁容的話,皇帝怔住。
祁容又道:「可王鐧每每都是忤逆陛下,陛下要修建觀月閣閒暇賞樂,何錯之有?陛下要廣納美人為皇室綿延子嗣,又何錯之有?這天下的銀庫是陛下的,這天下的美人也是陛下的,卻都因為王鐧而不了了之,逼得陛下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這……」提起王鐧平日裡的言行,皇帝自然是心煩,可他面露遲疑,「王尚書雖然煩人,朕倒也沒想過真要他死。」
他很清楚越國是離不開王鐧的,他今日氣惱,除了氣這群大臣上奏罵他,也惱自己怎麼一時衝動,真說出了讓王鐧以死明志的氣話。
可誰讓他當時斥責他昏庸無道,不僅要遣散他養在殿中的美人,還讓他殺了祁容。
他是皇帝,他憑什麼聽他的?
「陛下身為一國之君,如果連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那又與他人手中的傀儡有何不同?」祁容緩步向前,聲音透著蠱惑,「陛下受命於天,天的意志是不可違抗的,若有人膽敢違逆,那便是該殺、該死。」
皇帝心中湧出一股狠勁兒,眼神也更為堅定:「對,朕才是這一國之主,他們都要聽朕的,王鐧想把朕當他的傀儡,做他的春秋大夢!」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看著地上的奏摺,恨恨地道:「朕是天子,朕要做什麼,哪裡輪得到這群螻蟻來說三道四!」
祁容笑了:「陛下這樣想就對了。」
尾音落下時,風將緋色幔帳吹散在他的身後,像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卻又戴著一副蠱惑人心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