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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那廊階也不是很長。」蕭寶綏將掃把遞給霍安如,拿過她手中的抹布徑直走到廊下,挽了袖子蹲下身,咬牙把手伸進飄著冰碴兒的水裡涮洗抹布。
她低頭看著木盆裡激盪著的水花,不禁想起幼時在家中,祖父抱著她餵池子裡的錦鯉。澄澈清波卷著紅魚,夕陽餘暉灑上一層薄金,水面影綽起伏,漂亮極了。
想到這兒,蕭寶綏不禁笑了笑,精緻的眉眼盛著笑意,臉頰漾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細眉溫溫柔柔地揚著,甜,又帶了絲貴氣嬌矜。
蕭寶綏擰乾了布,扯了扯短了的袖子,抬頭望了望漾著薄雲的天空,眼睛盈著亮光:祖父,不負您眾望,瑟瑟今日也好好活著,您看,瑟瑟又長高了些!
「如姐姐你瞧,就你好心,人家根本也沒當回事。」
「人家是首輔家的嫡孫女,萬般寵愛於一身,哪裡看得上咱們這些小恩小惠?」
「那是前首輔啦!」一個生著鳳眼的宮女刻意揚高了聲音,「如今的首輔是孫仁善孫大人,孫府可沒什麼嫡孫女,唯一一個孫輩女孩是個庶出。」
語落,四下響起一陣嬌聲燕啼。
蕭寶綏皺眉,櫻桃似的唇瓣抿了一下旋即鬆開,一個正眼未瞧她們,蹲下身子開始擦欄杆。
祖父從前常說,莫與小人爭個長短高低,若你真的去爭,你便是個輸家。
這些道理,她都記得。
「如姐姐您瞧她!充什麼小姐的款兒?也不看看現在自己是什麼身份。」
霍安如睨了她一眼:「那你又是什麼身份?張口閉口就議論起首輔家小姐的嫡庶來了。」
那宮女語塞,慌的立時閉了嘴。
蕭寶綏悶頭擦完了廊階末尾最後一塊磚,合攏手心兒往裡哈了口氣,搓了搓凍得生疼的手。她剛要把抹布放在水盆裡,就聽見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像是指甲劃在漆面桌子上,激的蕭寶綏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呦!這是蕭家姑娘吧?」
蕭寶綏抱著胳膊抬頭看了過去,只覺得一股寒氣像沒頭蛇一般從心底鑽了出來爬。
是太后娘娘宮裡的太監譚英,她曾遠遠見過一次,頗有些體面。
蕭寶綏緊攥著手裡又凍硬了的抹布,冰的手心生疼都沒有松。
太后宮裡的人,慣是會想法子搓磨她的。
「瞧這模樣,是蕭姑娘沒錯了。」譚英拈著笑,招了招手讓她過來。
蕭寶綏抿了抿唇,自知自己躲不過,只得低頭走了過去,雙膝一彎行了禮:「見過譚公公。」
「喲!」譚英伸手扶了她一把,輕輕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蕭寶綏的手腕兒,滑膩如膏脂的觸感,讓他不禁嚥了咽口水,「這身兒好皮子,比太后娘娘的胭脂膏子都滑。」
「寶綏手中汙穢,恐髒了公公的手……」蕭寶綏咬著唇,忍著胃裡的翻滾不動聲色地抽回手。
譚英若無其事地收手,眼角的紋夾著兩分陰鷙:「說起來啊,我跟你也頗有緣分,當年你出生,宮裡的賞賜還是我送過去的呢。一晃兒姑娘就長大了,快抬頭讓我瞧瞧。」
蕭寶綏頂著頭上那道炙熱的目光,心裡惴著可也沒辦法,她心一橫,索性大大方方地抬了頭。
譚英微眯了眼睛要細瞧,可不知從哪躥出個人影兒來把蕭寶綏推搡到一邊:「憊懶東西,到這兒獻殷勤來了,廊階上那麼多活,還不滾過去?擺什麼小姐架子!」
「是、是……」蕭寶綏知道霍安如是在幫自己,忙低下頭,一溜煙跑到了廊上,拿起抹布又擦起雕花欄杆來。
她透過鏤空縫隙,看著站在譚英面前的霍安如,忽覺得眼眶一酸。
當年,她的長姐蕭寶寧也是像這樣擋在她身前,處處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