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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沒有能力去說服大人與馬孝賢對抗,他也沒想過去說服誰,他更願意自己去幹,只有自己親自去幹的事才能滿足他的某種心理慾望。
他所乾的就是在大年三十晚上,在呼嘯的北風和漫天大雪中,將村民們交納後集中到馬家祖祠的所有豬頭和羊頭一個個扔到院後的一口廢棄的深井中。這井不知是哪一代人開挖的,井沒有挖出水來,卻挖通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大洞,據說挖井人全部落進地底,再也不見蹤跡,有人曾試圖填上此井,扔進去無數石塊和黃土,但卻不能使這口井淺上哪怕一寸,於是後人就用一塊石板將井口蓋住,以防孩子淘氣,牲口撒歡,婆姨們有什麼想不開之事而掉入井中。土生就是用扁擔撬開了石板,從無人看護的馬家祖祠中從容地、坦然地、懷著一種頗為開心的情緒,把幾十個豬頭和上百個羊頭扔了下去,然後又用扁擔撬回石板,蓋住井口哼著信天游回到了自己家的窯中。他大和他後娘並沒有格外注意他,因為娃們大都在外面放炮仗,而且他回來也沒有什麼不自在。
第二天馬孝賢準備用那些豬頭和羊頭祭祖祭天,然後用毛驢送往膚郡縣政府時,才發現東西不翼而飛。一夜大雪,使四周白茫茫、平展展,毫無蹤跡,誰也無法判定是來了盜賊,還是來了群狼,令人疑惑的只是全村一夜間沒有一條狗在狂吠。於是,人們私下議論是鬼神降臨,採用挪移大法,搬走貢品,以使新政牢記不得魚肉百姓,狗在鬼神面前,當然不敢出聲。馬孝賢也不知所以,只能自認倒黴,縣長之令,他不敢不從,何況這些豬頭羊頭是要送到榆林府軍營之中的,那些兵士都自恃是有功之臣,又鎮守一方,無人敢於得罪,馬孝賢只好自家出錢,以市價補足豬頭羊頭之款。當然,他日後會將這虧空從百姓身上再剋扣回來。
土生的所謂反抗統治階級就是如此,儘管在後人眼裡這多少顯得有點荒唐可笑,不值一提,但於他的人生卻是絲毫不能忽視的。在幾十年後當他成為一省之長時又回到過馬家溝,他在自己家那三孔已經空蕩蕩但從沒有人敢去居住的窯洞前站立了一會兒(人們之所以不敢居住是因為有一度他是匪,無人願意和匪字沾邊;後來他又官做得太大,大過了榆林府的歷任專員,無人有勇氣去佔官產),然後就到了那依然蓋著青石板的井邊,他讓人搬開石板,俯身向裡張望了許久,才戀戀不捨地離去。在膚郡縣政府的宴會上,他感慨地說了一句:&ldo;馬家溝那口枯井真是深不見底嗎?那裡邊還有著幾十個豬頭和上百個羊頭呢,是我自發走上革命道路的見證啊。&rdo;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縣政府馬上組織人力物力,讓人背著手電筒,繫著繩子下井去尋找革命文物,但下到一百多丈深後,再沒有一個人有膽量往下去,即使是用長一級工資和&ldo;火線人黨&rdo;的方式也不行。因為再往下去人就會窒息,而當時又沒有氧氣裝置,縣長只好懊惱地作罷,惋惜失去了一個向省長討好的機會。但這個縣長是聰明之人,後來他讓人在這口井邊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刻著&ldo;霍達東同志革命歷程的第一座里程碑&rdo;,然後請縣文化館的一位攝影藝術家為這個碑和這口井照了一張照片,把照片用掛號信寄給了霍達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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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漢子霍達東在十五歲上就娶了婆姨,這與其說是一個被認為是成熟了的男娃的喜事,倒不如說是他大對他的懲罰更讓他覺得符合事實。因為在娶親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對異性的生理慾望,也不想被一個婆姨纏住手腳。但讓一個女子拴住他的心,卻恰恰是他大最為迫切的願望,他在馬家溝的男娃中確實張狂得已經像匹無人能馴服的野馬。
那時他還叫土生,私塾是早就不讀了,他的同伴李仲海去了榆林府一個新學堂,但他一點不孤寂,除了幫大拾掇拾掇地裡的莊稼和菸葉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