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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有默契地一起關掉氧氣,各自點起菸,有一口沒一口地抽。
往昔經常被他們粗聲粗氣地叫喚、咒罵的太太們彷佛終於等到可以報復的時機,每次只要看他們掏出香菸時就會大聲吼著在巷子裡玩耍的孫子,說:「離卡遠一點啊,你阿公存心要死,你們可不要跟著去!」或者故意閒閒地說:「抽吧,抽吧,抽死總好過死了沒得抽。」
他們始終沉默,不知道是沒力氣,還是根本連回嘴的意識和動機都沒有。
他們最後一次展現昔日的罵勁是有一天警察衝進巷子,說他們是「公開聚賭」,硬要帶去分局拘留;聽說他們把氧氣管一拔,彷佛要把壓抑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怒氣全部宣洩出來似的,臺式、日式的咒罵接連不斷,然後說:「大尾的你不抓,抓這幾個加起來將近三百歲,賭資總共才兩百八十元的人是要回去幹你娘?」
沒想到後來太太們提起這件事時,卻都帶著些許的哀憐,她們說:「可憐哦,才剛罵完,一個個都忙著抓起氧氣用力吸,一個個都喘得像條狗。」
那年冬天,他們都陸續住進醫院,加護病房和普通病房來去替換,可是沒人有可以期待的出院時間。
有一天一個三十來歲的兒子去醫院看父親,兩人無語,後來他問父親說:「有沒有想什麼?」
父親說:「可以現吃現死、現超生的東西!」
兒子想了一下,在父親的耳邊說了什麼,父親竟然嘴角微微上揚,慢慢起身拉掉氧氣管,然後朝其他人說:「不要躺了,我兒子要帶我們去樓頂曬太陽!」然後有點頑皮地跟他們做了一個手勢。
父親領頭,後面跟了六、七個人,他殿後照顧,走一步、停一步。
那天的陽光燦爛、溫暖,天空和遠處的海都藍得發亮。
兒子掏出香菸,為他們一一點上。
兒子感覺像犯罪,但當看到他們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逐漸出現和躺在病床的時候截然不同的神情時,他似乎已經不管那麼多了。
年輕的護士捧著藥盤忽然出現在樓梯口,不可置信地看著這群人。
兒子用英文跟她說:「就讓他們快樂一下吧,忘記你所看到的。」
兒子無法忘記的是他看到父親趕緊把香菸捏熄,手往背後藏,而臉上卻出現久違的笑容,那笑容就跟當年自己好奇偷抽菸,卻被父親當場活逮的時候一樣。
剎那間,兒子覺得自己和父親竟然如此親近,彷如曾經一體。
後來,這些人就在醫院裡一個接一個離開,沒有人再回來。
抓住一個春天——
鬧鐘哇啦哇啦地響了,我彷佛從另一個美好而舒適的世界裡雲遊歸來,可是眼皮就是睜不開。
「小弟,起來啦,還睡!」大哥在鄰床用那種自稱很sexy的聲音吼開。
「起來個屁,禮拜天!」我翻個身,「上帝創造世界第七天也要休息!」
「你個頭,等下媽來你不起來事小,我捱罵事可大了!」
真的,哥們總不能互相殘殺,說起來老哥也怪可憐的,自從媽不知從那裡學來的那套自認極端有效的「最新教育法」之後,老哥就變成了「代」罪羔羊,沒事被殺著玩的雞:口口聲聲「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其實我早知道媽罵他的真正目標是我,只是為了配合媽「故意」以為我不知道,然後讓我「自己去想」的程式而裝傻罷了。那種所謂的「間接」教育真比「直接」教育來得「直接」多了。子女教育法應該由我們這些子女自己來編。
「甭坐在那兒裝死,對了,告訴你一個快速甦醒法,我從讀者文摘裡頭看到的,很有效!」
「得了,我累的半死,如果還有那種閒功夫,我不會多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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