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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輪駛往上游,前方不遠,漸漸的出現一座城市的輪廓,那裡,便是歷代王朝屢次建都的南京古城。
小夏就在這條客輪上,他佇立於船頭,裂大著雙眼,看著曾經熟悉的都市,看著滿目瘡痍的南京碼頭。他始終不能相信,那年的南京大屠殺是否真實,他必須回來,他要證實自己的親人們是否還活在人間。
客輪鳴笛聲起,靠了碼頭。
此時小夏的心中還在祈禱,多麼希望那只是一個夢。然而小夏看到的是比夢中更加殘酷的現實。
小夏看到了那棵千年銀杏樹,雲層裡露出的一點陽光,將那棵大樹照射得光怪陸離,多麼希望發生奇蹟,哪怕是看到一張親人面孔。銀杏樹孤獨地聳立在倒塌房屋的廢墟之中,一堆殘牆斷壁下面,小夏看到了半塊埋在瓦礫裡的門頭橫匾,&ldo;夏家精武館&rdo;的字跡清晰可辨。
這裡就是他的家,從出生開始,從童年、少年到青年。
他想喊,但已經失去了喊的力氣,他想哭,但他的兩眼已經枯乾。他在倒塌的房屋下面顫微微地移動腳步,如垂死的老人一般。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事來,雙手在一處磚瓦下面翻動,狠狠地翻動,他的手指很快便在翻動的碎磚瓦片裡磨出一道道血來。他的眼前亮了一亮,終於找到了一隻破碎的相架,擦去上面的泥水灰塵,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照片清理出來。那是他們全家人的合影,他把照片緊緊地捂在懷中,感受著全體家人的生命。
小夏站直了身體,他再次端詳照片,並伸出手指頭來,一下一下的,認真地數了數上面的人頭,加上他自己,一共是25個人。在家的日子,小夏跟奶奶最親近,這張照片上,他也是緊挨著奶奶身邊站著,奶奶生怕他跑了似的,一隻手還緊緊地拉著他的手。他想到了奶奶,在他12歲的那一年,他跟鄰居家的孩子打架,他被人家打得鼻青臉腫,回家偷偷地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他懷揣著一把匕首出門。沒想到奶奶在門外攔住了他。奶奶說,光奇你可以罵人,可以教訓人,但你不能殺人,殺人是要償命的。他不聽奶奶的話,奶奶給了他臉上一個巴掌,這也是奶奶平生以來第一次打他,打過之後奶奶還說,天大的事也不能殺人,殺人償命,這四個字你這輩子得好生記住。
此刻,所有的往事,歷歷在目。
這麼大個家族,25口人,就只剩下他一人。他的心口上似插上了一把尖刀,刀子在裡面來回剮動著,血水在皮肉下面陣陣湧動,經久不息。
這時,小夏似乎聽到身後有響動,他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背後猛地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拉了一把他的後衣。
小夏急回頭,一時愣住。
距小夏的對面一步遠處,站著一位破衣爛衫的老人。
老人只有一條手臂,另一隻空蕩蕩的袖子在兩邊晃動。老人的臉上很僵硬,額頭的皺紋如乾枯的泥溝,僅有那兩隻擠得跟門板縫似的眼睛,有一些生氣和亮光透出來。老人怔怔地看著小夏,驚恐萬狀。
你,你是人還是鬼?老人顫抖的聲音。
小夏沒說話,小夏有些迷糊,還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老人扭動了一下腦袋,那個腦袋彷彿要從頸脖子上斷裂下來,發出&ldo;咯咯&rdo;的響聲。
你是夏家的老四,你是夏宗年的兒子夏光奇,你沒有死,你還活著啊!老人說,老人確定了小夏是人不是鬼。
小夏想起來了,這位老人正是他們家臨街對面雜貨鋪的梁大爺,以前老人可是兩條手臂,經常會握著大掃帚把門前的街面掃得乾乾淨淨。
已經是黃昏了,西邊的天際殘陽如血。
南京城郊外,有一座很大的山包,老人告訴小夏,下面掩埋了幾萬居民,夏家精武館的人也都埋葬在那裡。小夏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