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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白嬰在皮影戲前停下腳步。
這齣戲唱的是書生愛上相國家小姐的故事。
做戲的人聲音綿長,唱詞端麗。唱書生對小姐一見鍾情,相思付盡。唱小姐與書生緣分註定,郎情妾意。
「月色溶溶夜,花蔭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
「蘭閨深寂寞,無計度芳春。料得行吟者,應憐長嘆人」
叛將欲搶小姐,書生使計解困,偏在這時相國夫人要悔婚,之後又是私會、上京、應試、傳言
魔族改了後頭的唱詞,不如先前綺麗,聽眾嫌俗氣又不刺激,攤前人影漸漸稀少,不知何時,只餘年輕人一人。
他就站在這皮影戲前,認真地聽著這齣算不得多新鮮的戲。
悲歡離合、愛恨起伏,不過縮短在幾句唱詞之中。黑石城中人愛欲強烈,聽不得這樣哀婉俗氣的戲碼,聽者寥寥無幾。
顧白嬰從前也不聽戲,總覺得這些繾綣風月、纏綿離分與他沒有半分幹係。而今,卻靜靜地立在這皮影戲前,聽著這齣無人駐足的團圓。
書生高中狀元,衣錦還鄉,結為夫婦,平生願足。
戲中的人在唱:「永老無別離,萬古常完聚,願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
願普天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個俗氣又圓滿的歡樂結局。
他一個人看完了結局。
四面喧囂,周圍燈火一點點暗了下來,有耄耋老者從皮影后走出,看向眼前的年輕人,慢吞吞對他道:」客人,這齣戲已經結束了。」
他睫毛低垂,輪廓在燈火中落下一個孤寂的黑影,過了很久,開口道:「嗯。」
第三百六十章 大結局(5)
黑石山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不過最冷清的高處,卻能瞧見最熱鬧的城池。
從高處往下俯瞰,燈火璀璨,如流螢萬頃。
簪星曾在這裡幻化出一棵比翼花樹。魔族天生擅幻術,一棵比翼花樹,只需要一點點天魔之力。她在這樹下胸有成竹地誇下海口:「我可以讓這棵花樹一直在這裡。」
不過,她離開後,這裡的比翼花樹就跟著消失了。
黑石山後來也沒有如她所說的那般,變得草木豐美,儘管小雙試圖在此地灑下花種多次。不過黑石城土質特別,尋常花木難以生長。
終歸勉強不得。
他在山頂處坐了下來。
掌心處,躺著一隻小小的銀鎖。
那是他與簪星在多年前的七夕日買下,當時賣鎖女子一口一個「等日後情緣斷了,想換人了,就將鎖開啟」,將他氣了個夠嗆。不過後來,這鎖沒有開啟,他們的情緣似乎也沒能延續。
顧白嬰垂下眼睛看向掌心。
掌心的小鎖旁,還有一把銀色鑰匙。
當日他騙簪星將鑰匙丟掉,實則還是藏在他手裡。不過是擔心簪星哪一日真的想換人了,滿山遍野地又將那鎖找到,乾脆用了個障眼法,想著還是放在自己手中安心。
卻沒想到,仍然強留不得。
簪星曾在這裡問他:「顧白嬰,如果我真的收了七個男寵,你真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嗎?」
他那時篤定地答:「真的。」
其實,他是騙她的。
倘若簪星真的收了七個男寵,顧白嬰想,他應當也很難做到與她老死不相往來。大概會時時刻刻注意著她,擔心身為黑石城主人的簪星會招來很多很多的麻煩。那些男寵看起來各個柔弱不堪,危險來臨時,絕大可能只會扯後腿。不像他,多少都能護著她一點。
年輕人瞳眸映著柔軟夜色,忽然輕輕一怔,似乎也為自己這荒謬想法所驚,忍不住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