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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難道他們真有些什麼,想一床錦被遮蓋過去?”
李司飾笑道:“娘娘想太多了吧。現在人也領走了,皆大歡喜,不必追究這些啦。”
“是我多心嗎?”太后憤憤道,“這女孩子看著是天真無邪,可你別忘了她的母親是誰!”
每當太后提起那個人,總會有一陣難言的沉默。李司飾早已熟悉太后的情緒,等了一會兒,她才答非所問地接了一句:“今天是徵王殿下的好日子……”
太后忽然想起了什麼。
回到清馥殿時,天早已黑透。楊楝奔波一天,勞心費神,已是疲累至極,隨口吩咐程寧給新人安排住處,便自回房中睡下。剛剛挨著枕頭,忽然聽見清寧宮又有人來。爬起來看時,卻是兩個老年宮人,攜來一隻木匣子,說是太后有東西賞給琴內人,先呈給殿下看看。
掀開匣子一瞧,裡面竟是雪光如刃的一條白綾。
楊楝嚇了一跳,厲聲道:“這是什麼意思?不是已經放人了嗎?”
兩個宮人相視一眼,道:“殿下稍安,這東西是用來鋪床的。”
楊楝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臉色漸漸發白。他扣上匣子,對那兩個宮人道:“放下走吧。”
兩個宮人卻不肯動:“殿下恕罪,只是奴婢們還要回去向太后覆命呢。”
太后還是不信,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他,楊楝心想。他聽說過庶民百姓中,有在婚床上鋪設白布以驗新婦貞潔的做法。但哪怕是讀書官宦人家也不屑此舉,何況皇族。真是虧她想得出來!那兩個老女官高捧著匣子,一本正經地等著,明明是曖昧勾當,偏要做得冠冕堂皇。兩張老臉的溝壑間填滿了厚厚的脂粉,看不出一星半點不端莊、不體面的神情——其實她們心中正等著看他的笑話吧?楊楝心中嫌惡到了極處。
他趕蚊子似的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下去準備,自己立在房中發了一會兒呆,掌心裡居然全是冷汗。躊躇了半天,終於還是自己過去了。沿路似乎聽見有人朝他連聲賀喜,又有人殷勤地替他拉開房門,亮出一室紅燭如血。
那女孩已經換好寢衣,半散著頭髮,端坐在床邊。兩個老宮人應該都和她講清楚了。
楊楝想起去年歲暮在皇史宬看見的那個琴太微。冬日空氣冰冷,日光如瀑,她像是懸於屋簷下的一段冰凌,周身折射著脆弱晶瑩的微光,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冰消雪融化為烏有。那時候他恨不能一手拗斷了她以解胸中危厄。可是冰凌緊握於手中,亦會帶來切膚刺骨之痛。
床中鮮明刺目,那一塵不染的白色正在肆無忌憚地嘲弄著無辜的新人。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如果她不願意……他要怎麼打發走那兩個老宮人,難道再回去和太后鬥上一場?若她肯像那些姬妾一樣曲意逢迎,大約一閉眼也就完事了。但她不動如松,只是瞪大了一雙秀美的眼睛,目光像盲人一樣散漫卻深不見底。
他俯身捧起她的雙手檢視,手心被戒尺打過,腫得像個桃子,手腕手指卻還能動,並未傷及筋骨,不至於真廢掉。他又隨手拉開她的衣帶,剝去中衣,解開貼身的主腰,看見雪白柔嫩的肩背上有一道道藤條留下的紅痕,不深,卻也觸目驚心,似乎輕輕一碰就會流出血來。
他的手指觸碰到她身體時,她終於控制不住地躲閃起來。
“實在不願意,”他停下來嘆道,“我也不勉強你。”
她茫然地看著他。
“你想回宮裡去?”
她猛烈搖起頭來,抽噎道:“不去,不回去……”
他略覺意外,又問:“那怎麼辦?”
她呆了呆,還是搖了搖頭。彼此沉默了一回,她終於抬起濛濛淚眼,勉強看了看身邊的男子,只覺無地自容,抖著嘴唇道:“我就留在殿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