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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彎下腰,躬身一禮:
「小鄙鍾靜,無意闖來此間,如夫人不嫌冒昧,小鄙不敢請問夫人,是否可有容小鄙效勞之處?」
他雖是在向孫敏說話,但目光卻仍停留在凌琳身上。
孫敏呆呆地望著這少年,她此刻已知道他與自己的愛女是相識的,但何時相識?如何相識?她卻一點也不知道,於是這飽經憂患的母親,便難免為自己天真的女兒擔心,擔心之外,又有些奇怪,對這少年安祥的舉止,沈靜的面容,她並無絲毫擔心,奇怪之處,但是他這一雙眼睛中灼人的火焰,即使她擔心而奇怪。
已經渡過了生命中大半絢爛歲月的孫敏,可說真的是涉世已深了,而且天生她就有一種超於常人的鎮靜,也有一雙洞悉世人的目光,可是她卻從未想到過一個如此安祥沈默的少年,竟會有此灼人的目光,這正如終年萬戴玄冰下掩覆的火山,此刻已因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與激動而裂開了一絲缺口,於是被抑制得太久了的火焰,便不能自禁地從這缺口中噴出了火花!
雖然她知道向兩個在深山林木中哭泣的婦女伸出援手,正是行俠江湖,仗義人間的遊俠豪傑所應有的本份,但是這少年一雙灼人的目光,卻使她愣了半晌,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這份善意的詢問。
鍾靜筆直地佇立著,卻絲毫未因她沒有回答自己的話而不安,他緊閉著嘴唇,閃動著目光。
那知凌琳卻突地輕嘆一聲,緩緩道:
「你來了正好,我正要找你!」
孫敏心頭一跳,開始驚異,不知道她的愛女怎曾突地說出這句話來。
卻見鍾靜安祥沈靜的面容,亦不禁為之輕微的扭動了一下。
「姑娘有何吩咐?小鄙無不從命。」
語聲緩慢低沈,卻顯然是在極困難的剋制著。孫敏伸出手掌,握住了她愛女的柔荑,他不願愛女再說出任何一句足以令她驚異的話來,就像方才所說的那句話一樣。
卻聽凌琳又自幽幽長嘆一聲,道:
「你方才交給南……「鐵戟溫侯」呂大俠那張字柬,上面寫的是什麼,你可知道嗎?」
鍾靜鋼牙微咬,沈聲道:
「家師雖命小鄙將字柬交給呂大俠,上面的字跡,小鄙卻未嘗得見!」
凌琳眼一合,晶瑩的淚珠,便又奪眶而出,卻聽鍾靜緩緩又道:
「姑娘如此傷心,難道是呂大俠已不辭而別了麼?」
凌琳啜泣著,點了點頭,鍾靜緩緩轉過目光,出神地凝視著從林漏下的一片散碎的夕陽影子,緩緩道:
「姑娘若是想尋訪呂大俠,在五月端陽,至嘉興南湖煙雨樓頭一行,便可尋得呂大俠的俠蹤。」
凌琳倏然張開眼來:
「真的?」
夕陽的光影,映了鍾靜眼中輕紅色的迷惘,似乎已轉變成一片淡灰的朦朧,但是他的目光,卻仍未轉動,只是緩緩接道:
「五月端陽,乃是家師與呂大俠約見晤會之時,呂大俠萬無不去之理,姑娘但請放心好了。」
凌琳悄然閉起眼睛,喃喃道:
「五月端陽……南湖煙雨樓頭……他一定會去的,一定會去的……媽……我也一定要去。」
孫敏暗中長嘆一聲,她深切地瞭解她女兒,正如她深切地瞭解她自己衣上的摺痕一樣,她知道她女兒此刻雖然傷心,卻未絕望。
相愛著的人,永遠不會相信被自己所愛的人真的死了,除她能親眼看到他已無生息的軀體,親手撫摸到他冰涼的肌膚……
而凌琳,正是這樣,她深信呂南人會奇蹟般地從那絕壑中逃出來,奇蹟般地出現在她眼前。
孫敏忍不住沈重地嘆息著道:
「琳兒,他不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