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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一對老核桃轉悠的咔吧咔吧響,適時戲裡正該有個好,眾人忙旋風似的叫上了,沒人搭理老者的話。
莫青荷聽不見臺下人的議論,他正聚精會神,掙著嗓子唱一出摺子戲,《王寶釧全本》最後一出,大登殿。
&ldo;在金殿叩罷頭我抽身就走,不由得背轉身我喜笑在眉頭,猛想起二月二來龍抬頭,梳洗打扮上彩樓。公子王孫我不打,繡球單打平貴頭。寒窯裡受罪十八秋,等著等著做了皇后。&rdo;
發聲講究個吐納運氣,一開口嗓音清亮,不用什麼擴音器,那好聽的聲兒從前排傳到後排,莫青荷一扭身段,眼波流轉,師父從小就教唱這齣戲要眉開眼笑,想著當年的貧賤夫君殺回長安做帝王,憐她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封她為後,家人團聚,長相廝守。
多好的劇,可惜只說了一半,那薛平貴在十八載裡早另娶了西涼國代戰公主,得公主提攜,封王稱帝,想她王寶釧何等痴情人,平白見著他們兩人夫妻雙雙把家還,丈夫被分走一半,還得做出滿眼歡喜的樣兒來。
莫青荷每每唱到這一段,想到王寶釧貧苦十八年,情郎移情別戀,甚至讓她做小,心裡總不是個滋味。
看臺上那沈師座是多少年的票友,聽出青荷的&ldo;出戲&rdo;,表情也不由動了動。
莫青荷忙提起一口氣,對方是條連釣了三天的大魚,磨到現在只差咬鉤,他不敢怠慢。
打響板,調絃索,鼓點急促如雨,他做足了架勢,一板一眼都不敢馬虎,總算熬到散場,莫青荷謝了座兒,一路被戲園子老闆誇著捧著進了後臺,要了茶潤潤嗓子,坐在妝鏡前就要卸妝。
一折子戲下來,滿頭珠花水鑽壓得莫青荷腦仁疼,剛拔出一支簪子,老闆按住他的手,一疊聲說別忙別忙,咱們等會還有客。
說完往屋外使了個眼色,湊到青荷耳邊嘀咕:&ldo;那師長還等著呢。&rdo;
莫青荷輕佻的哼了一聲,挽了個蘭花指往老闆額頭一戳:&ldo;我就不知道有客?賣是早晚都得賣,我本就是賣慣了的,也沒空立那牌坊,關鍵是怎麼個身價。&rdo;
老闆趕忙賠小心:&ldo;是是是,莫老闆說得對,可這都三天了,您都沒讓他往您跟前走過,我是怕吊胃口吊的狠了,他在軍營裡橫慣了,說不準一翻臉給莫老闆您找不痛快。&rdo;
&ldo;我還沒說怕不痛快,你怕什麼?!&rdo;莫青荷朝老闆丟了個眼刀,&ldo;你先出去,多找幾個人把他給我攔住了,話說的漂亮點兒,別得罪人。&rdo;
&ldo;都是祖宗,都惹不起……&rdo;那老闆一路咕噥,抹著額頭上的汗,走了。
後臺空了出來,大門一關,外面的吵嚷和鑼鼓聲都聽不真切了。
莫青荷舒了口氣,把珠翠一樣樣卸下來,再絞了一條熱毛巾擦油彩,一遍遍過水,總算露出一張乾淨的臉來,映在檀木鑲嵌的妝鏡裡,風一吹,顫巍巍的。
鏡子裡是頂好看的一張臉,不似普通男旦的脂粉媚氣,用英朗來形容也不為過,眼睛大,眼窩深,睫毛黑匝匝圍了一圈,鼻樑挺直,下頜骨微帶些稜角,要是穿上時髦的白色學生裝,也是丰神韻秀的少年郎。
可惜學了戲,自小就沒什麼人把他當人看了。
十五年前初入梨園行,還沒有青荷這稱呼,他也不叫莫老闆,不過是細條條的一個少年,眼神跟小羊羔似的乾淨,往樹下一走,落了半身陽光,五歲那年娘把他送到梨園門口,說:&ldo;少軒,你要聽師父的話,過年娘來看你。&rdo;
然後娘就走了,一走十多年,再沒回來過。
十三年後,他從莫少軒成了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