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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培楠有公事要處理,一行人在重慶落地,接下來的幾天,好像有人突然撥快了時鐘,忙忙碌碌之間,他們已經駐留了五六天光景。
有著談判這類大政治事件的庇護,莫青荷與組織的溝通很順利,團部指揮權暫時移交政委,聽說新團長的人選已經在討論之中。沈培楠那邊攤子鋪的太大,軍政兩邊皆有牽連,他要離國的訊息如同從一團亂麻裡抽線頭,滿盤線軸都跟著亂跳。
沈培楠忙得見不著人,莫青荷跟阿憶被他安置在重慶一棟建在半山腰的白色大宅子裡,由兩名臨時僱來的傭人照顧,活像被土匪搶來的壓寨夫人,他鄭重其事的收起穿了許多年的軍裝,守著新添置的襯衫長褲,悶得吃飯都不是滋味。
市面很亂,亂的讓人不敢出門,戰爭勝利之後,人們的生活回歸柴米油鹽,心情驟然落空,找不到依託。與此同時,國民政府為了彌補戰時巨額的財政赤字,不惜飲鴆止渴,大量增發法幣,高官暗中兌換金條,資產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相比之下,老百姓的日子就遭了秧。
物價上漲數千倍,市民對政府的信任跌至谷底,法幣趨於崩潰,一家家店面都關了門,胡亂貼著紅紅綠綠的勝利傳單,被冷風吹得嘩啦啦的響。
大街空空蕩蕩,唯一熱鬧的地方在米店和油店,隊伍排出百十米遠,夥計人高馬大,一袋接一袋往店裡卸貨,老闆趾高氣揚的大聲叫喊:&ldo;一萬二一石,一萬二一石!&rdo;
過不了多久,又換了新的價格牌:&ldo;一萬四,一萬四!&rdo;
再排下去,乾脆上了門板,夥計叮叮咣咣的揮著榔頭:&ldo;不賣了,不賣了,賣價還沒進價高,賣一斤賠一斤!&rdo;
店門被封了個嚴嚴實實,面黃肌瘦的市民揣著成捆的鈔票,餓鬼投胎似的一哄而上,數十雙拳頭將門板砸得搖搖欲墜。
到處都是相似的陣勢,家裡也不大太平,那處住所看似寬敞奢華,認真住起來卻一點兒人味也見不著,浴室的香皂乾裂了,廚房堆積的外國點心都過了期,昂貴的傢俱晶瑩剔透,通通擺出一副&ldo;事不關己&rdo;的冷酷樣子。
阿憶想家想得厲害,一天到晚哭著要回延安,僱來的乳孃哄不好他,莫青荷急得焦頭爛額,又不敢隨意出門,每天坐在客廳等著沈培楠回來,險些化身成一塊望夫石。
阿憶不大認可沈培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舅舅,挺害怕他,瞧見他一身戎裝就小鳥兒似的縮在莫青荷身後,大氣兒也不敢出,眼裡汪著淚。
莫青荷想找一件哄孩子的玩具,跟乳孃一起跑上跑下七八趟,從閣樓翻出一隻半人高的瓷臉小丑,被水晶吊燈一照,一臉的油彩顯得陰森莫名,阿憶一看就嚇哭了,莫青荷氣得沖沈培楠吆喝:&ldo;你他媽的住得什麼鬼地方?&rdo;
沈培楠剛到家,把風衣交給姆媽,兩手環著他:&ldo;混得太慘,這麼多年沒老婆沒兒子,老光棍一條,你擔待著吧。&rdo;
莫青荷不同情他,他從洋樓的客房收拾出好些女人的衣帽和首飾、用了一半的男式香水和雪花膏,以及筆跡辨不清男女的情書信箋,統統收進一隻蛇皮袋裡,拿去丟給街頭的流浪漢。他咬牙切齒的把袋子扔進汽車後座,坐進副駕駛室囑咐司機開車,沈培楠披著浴袍追出來,唬的臉色都變了,腳上的拖鞋掉了一隻,一蹦一跳地跟在汽車後頭追趕。
莫青荷回來時正值夕陽西下,沈培楠坐在門口的漢白玉臺階上,還穿著先前的泥金睡袍,光著一隻腳,手裡夾著根雪茄,端著酒杯喝伏特加,杯裡的冰塊化得還剩冰糖似的兩小片,看見家裡的汽車,既不辯解也不迎接,微微偏過頭,下巴青青的一片,不知是陰影還是鬍渣。
莫青荷挨著他坐下,愜意的伸著兩條長腿,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