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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渭始終不忍告知她,當年小春都尉追擊沙缽羅一部,一直追擊到了突厥境土的曳咥河,最後全軍覆亡在此處。如今去尋戰場,怕是盔甲埋土,白骨纏草,哪裡能分的清誰的屍骨,況且邊境風吹草動軍中都是如臨大敵,她又哪裡能過得去烽燧一線。
他看著她瘦弱的肩膀在顫抖,給她指條明路:「若有人肯在軍中通融,請伊吾刺史遣使前往突厥收亡將骸骨,不過是一樁小事,必能如願。」
他指的是她的舅家和靖王府,不過是輕飄飄在軍中託付一句話,何須她千里迢迢捨身前往。
她搖搖頭:「沒有人願意這樣做。我沒有兄弟叔伯,這世上除了我,大概沒有人還惦記我爹爹,我想把他帶回家。」
李渭長久盯著屋簷角的白燈籠:「我替你想法子你不可再西行太危險了。」
「謝謝大爺&ot;春天咬咬唇,等胸膛內的酸澀漸漸褪去,揉揉眼睛,蒙頭往前走去。
長留還咳著,連日下來瘦的臉龐兒削尖,愈發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孤單,見春天回來:「春天姐姐,你去哪兒了,一日都不見。」
長留怯弱,連日多賴春天照顧,漸漸對她有些依賴,挨著她身旁道,「你餓不餓?廚房給你留了夜飯。」
她手掌在長留額頭試了試,倒是不燒了,聲音還有些沙啞:「我不餓,你喝藥了麼。」她一日滴水未進,尚不自覺餓,反倒去端長留的藥碗。
隔日李渭帶長留去弱水鎮報喪,弱水鎮西山村是李娘子本家,雖然同支親眷皆已亡故,但仍有同宗同脈的遠親在,李渭是李老爹撿的遺孤,無親無族,但遵從李老爹的意思,等李家人皆亡後,把長留作為李家血脈載入族譜的。
李渭叮囑春天:「晚上即回,你在家中好好休息。」
弱水草場綿延數十里。也是甘州有名養馬場,春季馬駒初生,小駒馬只有半人高,嘶聲清脆,生龍活虎纏著母馬在原野賓士,長留坐在李渭身前,望著不遠處的馬群,雙眼熠熠生輝。
「赫連叔叔也給嘉言買了匹小黑馬。」
「去挑個喜歡的。」李渭摸摸長留頭道,素來李娘子擔心長留磕磕碰碰,只願他規規矩矩,嫌少肯讓長留騎馬玩耍,如今李娘子去了,李渭怕長留久坐久思傷神,思想要帶著他多動動。
長留欣喜不已,左挑右選,看上匹四蹄烏黑、全身雪白撒著蹄兒追隨馬群的小馬駒。
馬倌趕著馬駒出欄,正要上馬套,後頭奔出匹大眼長睫的小棗馬,馬尾高揚,隔欄挨著小馬駒脖頸廝磨,十分親熱,轟也轟不開,馬鞭趕也趕不開。
「好漂亮的小棗馬。」長留伸手去摸兩匹小馬駒艷羨道,「爹,不如我們給春天姐姐買一匹吧。」
馬倌在一旁嘿嘿的笑:「一匹六百文,兩匹馬才一貫,大爺,不如兩匹一起帶回家,兩個小傢伙也好做個伴。」
李渭點頭,付了一貫錢,帶著兩匹小馬駒回城。
到瞎子巷已天黑,家中仍為李娘子點著長明燈,聽見馬嘶,趙大娘和仙仙跑出來迎人。
李渭心中隱然覺得有些不對,趙大娘迎上來,首一句話便是:「大爺,春天姑娘走了。」
「走了?」他雙眉緊皺,「什麼時候走的?」
「大清早就走了,我帶著仙仙前腳出門去買菜,那時不在家中」趙大娘嘆氣,「我前腳剛走,後腳春天姑娘就出門,臨去前還和巷口黃嬸兒道別,送了一盒子糕點,說要尋親去,還說之前和大爺您商量過這事。我買菜進家門一瞧,西廂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春天姑娘留了幾樣東西在桌上」
李渭頭疼,深深的吐了口氣。
長留回過頭看著他爹,擔憂問道:「姐姐會不會有事?」
趙大娘捧過春天留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