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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帶是雲夢谷的地盤所在,不宜久留,又懷疑連長江水路上只怕也有他們的同夥,過了江之後便放棄了水路,居然冒險沿著江邊森林往西行走。
這原本是鄂西群山中最為蠻荒的一帶,傳說中野人出沒的地方。卻有一道狹窄的車道彎彎曲曲地透過全境。那還是一百年前一個大將徵西時為了行軍運糧開闢出來的道路。道路的盡頭,再翻過幾座山,就是唐門。
馬車不分晝夜地走了一天,三個白衣人輪流趕著車。
出了客棧之後,山水又換了一件衣裳。依然是白為底色,上面卻只用毛刷子畫了紅、綠、藍三條硬生生的直線。換衣裳的目的,當然是想讓慕容無風看一看他的傑作。
慕容無風心中暗笑,卻不想拂了他的心意。他的身旁放著一個紅泥小茶爐,是山水怕他受不得冷,不顧白星的臉色,特意添置的。美其名曰“烹茶”。“這麼冷的天氣,走這麼長的路,我們總要喝一點熱茶罷!”他振振有辭地道。藍星表示同意,因為他是愛享受的人。雖然願意為殺人或別的生意吃吃苦,如果能有不吃苦的時候,他當然更加高興。
“這一幅畫,你怎麼看?”山水坐到他面前道。
“三條線?”慕容無風挪了挪身子,扶著桌子坐了起來。“僅僅是三條直線?”
“是。”他有些得意。前一幅畫,因為線條複雜,固然難以看懂,這一幅卻是過分簡單,簡單得讓人無話可說,難度更大。
“生活。”慕容無風想了一想,道:“你說的是生活。”
“願聞其詳。”
“生活原本簡單,不必跳到三界之外去尋求意義。就好象這種三種最常見的顏色,處處都是。”
山水的臉興奮得發了紅,高聲道:“對,對,這就是我要說的意思!”
慕容無風淡淡地笑了笑,笑得有些虛弱。除了面對極疑難的病例,他很少有時候能夠如此興奮。他的身體,他的病,也不允許他過度地興奮。但他卻能夠理解這種興奮的感覺。
“你的腿冷麼?”山水看見他光著腳,毯子很短,只能蓋住上身,竟嘩嘩兩下,脫下了自己的一雙厚襪子,套在他的腳上。
“多謝。”他寧肯光著腳,也不要穿別人襪子。不過他的腳早已冰冷得失去了知覺。
然後山水開啟了自己的包袱,掏出了另一件衣裳。
“這是我目前為止畫得最好的一幅畫,花了整整一年的功夫,從沒有人看得懂,連我自己也看不懂。所以你一定要看一看!”
“連你自己都看不懂,我怎麼又能看得懂?”慕容無風失笑了。
山水慎重地展開衣裳。坐在他對面的藍星爆發出一陣狂笑。
“你笑什麼?”山水回過頭,冷冷地道。
“哈哈哈,老三呀老三,你藏著掖著,不捨得給我們看的,原來就是這麼一個破玩意兒!這有何難,不用問他,我都可以告訴你。這是一隻蝸牛。左看右看都是蝸牛。這一回你可別再笑我們惡俗了。你這幾把刷子,也就到此為止罷了! 明兒你要蝸牛,我老二一口氣可以畫上一百條……哈哈……”他竟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山水的臉已氣得通紅,強按住心頭的怒火,對慕容無風道:“你別理他。他狗屁不懂。”
可是衣裳上畫的,確是一條蝸牛。
慕容無風笑了笑,道:“你畫的是恐怖。”
“恐怖?”山水一愣。
“沒有形狀的東西藏在一個標準的形狀之內,當它走出來的時候,是如此令人恐懼。就好象蝸牛的軟體從硬殼中慢慢伸出……”
“我不明白……”山水喃喃地道。
“你明白。這三幅畫其實是同一個意思,同一個暗示。”慕容無風看著他,慢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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