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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鋅問,「你存疑?」
靖嶽答,「你得允許我存疑。」
他沒得辯駁,只好說,「嗯。」
靖嶽吻他,讓他寫「借條」,「以後再補給我。」
管鋅簽字畫押,「好!」
停下來後他們偎得嚴實,管鋅說要補便記著,如今管鋅補了,只是地點選得唐突。
情感升騰至此,他突然就想說了,切實,真情,蓄意。
靖嶽不再存疑,只想它不從指縫中溜走,不從任何縫隙溜走。
往後拉時間線,他會在詩歌裡找到共鳴--一直擔心此生不夠誠懇,手握鑰匙卻進錯了門1。
靖嶽慶幸,他沒走錯房沒開錯門,管鋅找到了自己,自己也找到了管鋅。
小巷子的溫存過於舒適,還做說書人,還憶,能拉得更遠更遠。從第一眼,第一面,第一次開始,舉頭三尺有神明,是月老。
3
半年多前靖嶽在山溝溝寨子裡做支教,主動請纓去的,爬坡上坎泥濘小徑,容茉特意囑咐他買的勞保鞋算是立了大功。那天在電話裡容茉囑咐了很多話,添衣褲保暖,防蟲蛇鼠蟻,備日用藥品,也念叨幾句放假不回家看看之類的牢騷話,但直到掛電話她也沒說。
沒說管鋅來找他過,也沒說自己最後還是沒忍住告訴管鋅關於他的去處。
容茉不能接受是事實,再往前推一年半,被戳破的那一日,四個人都是崩塌的,只是彼此的方向不一樣,像像翻看禁忌文學的孩子被家長抓了現行,羞恥和悖德齊頭並進;像政治課上講矛盾的含義--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包含著既相互對立,又相互統一的兩個方面。
高中三年,容茉把管鋅當半個仔仔養,要不是管鋅擰著最後一股勁兒就是領養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總覺得他家底不乾淨,他喜歡靖嶽也是拖靖嶽入火坑,他不能再對不起對他千萬般好的家裡人。
可那時候管鋅不認,靖嶽徹底失措。
容茉一輩子端正慣了,公允慣了,不是不認就代表未曾發生,法庭上不可能以此為判定標準。
和當年管鋅的彆扭一樣容茉也擰巴,甚至是剛說完就追悔。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轉身回屋,心更擰巴,她也不知道管鋅這一趟去的結局如何算好。
4
管鋅曾經避世一般地避,把自己當局外人剝離出靖嶽的世界,總妄想這一切習以為常司空見慣,隨之將他深埋。
妄想之所以妄想。
湮滅他的是泉水裡睡著的孤獨和絕望2。
他應該早認清管鋅不在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像少了一個器官,供氧不足供血不及,生命垂危苟延殘喘。患得患失揪心得像這山區錯盤蜿蜒的公路,繞得揸車的人都發暈想吐,他和靖嶽之間這條忘川河是他親手隔開的,如今他想抽乾河裡的水跌跌撞撞奔向他。卻忘了問靖嶽是否是等著見他不必逃離的那個靖嶽。
他也不敢想,如果不是,他要再怎麼守下去這一份恣意增長的掘心自食的寂寞?仍舊是靠酒精嗎?喝酒,手抖,拿不了手術刀。或者,不拿手術刀,不做醫生。想著這些卻沒有想好見到靖嶽好如何說話的好,以至於陷入頓澀。
5
靖嶽和一群小孩兒蹲在柚子樹下,不知道在說什麼。靖嶽有天生的親近感,要說融在這個環境裡也不突兀,可他又熠熠閃光,不管哪一面,都讓管鋅傾心。
管鋅知道,至此,他腳下的路沒有分岔也沒有後路。
「靖老師,我阿爸說用豬血澆柚子樹,能長出紅心的柚子來,真的嗎?」
問話的小孩兒沾有泥土的手蹭上了靖嶽的褲腿兒,靖嶽笑,他也好奇,但認知裡覺得是不可能的,卻又不想奪走小孩兒對父親的信任和尊崇,只答,「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