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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足,痛不欲生。他那時剛剛離開京城,大柵欄被拳民付之一炬的訊息叫他半信半疑,於是又折了回來。面對大柵欄的廢墟,他暗暗慶幸自己只是損失了定錢並準備再次離開時,東交民巷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和拳民助威的喊叫聲。他這才驚恐地發現,京城正在失去控制,恐慌情緒四處蔓延,到處都亂哄哄的。他害怕自己倉儲在天津的懷藥會因時局惡化而跌入萎靡不振的行情,於是就打算去天津把那一批懷藥就地賣掉。他剛要離開京城,一個熟識的行商和他不期而遇。這個行商恰巧來自天津。行商告訴他,天津早已成為拳民的天下,他此刻前去天津恐怕凶多吉少。這個訊息讓他改變了主意。他再一次離開京城之後,驚魂甫定,和一隊從涿州城趕赴京城進行增援的拳民狹路相逢。那是一隊頭纏黃巾、自稱“老團”的拳民,他們差點把他當作從京城漏網的教民殺掉。經檢查,沒在他的頭皮裡發現黑色的十字架,他們才饒了他的性命。他嚇壞了,脫險之後逢人便躲,直到充斥著拳民的涿州城被遠遠拋在了腦後,才放下心來趕路。可是,當他發現沿途的鐵路已被拳民拆得面目全非,連電線杆、橋樑、電報局和火車站之類的設施也蕩然無存時,他又害怕起來,隨後便像黃鼠狼一樣晝伏夜出,藉著星光逃往雍陽老家。這一天的凌晨,他進入了湯陰縣境內。由於天色尚未大亮,一群舞刀弄槍的男人突然攔住他的去路時,他甚至還沒看清楚他們究竟拳民還是土匪,身上的銀子就已被洗劫一空。幸虧行商生涯練就的腳力非同尋常,他見勢不妙就發足狂奔,叫他們望塵莫及。否則,除了留下買路錢,他們肯定還要留下他的腦袋。
這場避猶不及的災禍又把他嚇壞了。他慌忙改變主意,一雙已經腫脹起來的腳不再晝伏夜出,當即便一刻不停地疾行狂奔。逃回雍陽前,他的腳步只在一個小村子裡停留過,因為他在那裡看見了吳一弘。去年,他回家過中秋節時,曾和吳一弘見過幾面,知道吳一弘是一個痴迷洋務的翰林。吳一弘給他的印象是儒雅風趣,可是在村子裡見到吳一弘時,吳一弘已判若兩人,不但儒雅風趣的風采不復存在,一張瘦削的臉還傷痕累累。他壯著膽子向押解吳一弘計程車兵詢問,吳先生犯了什麼罪,要把吳先生押往何處。士兵說,吳先生是涉嫌通夷的欽犯,押往京城。他接著又瞭解到,吳一弘被一路押來的時候,除了唾罵,還經常招來劈頭蓋腦的磚頭瓦塊,如無官兵的護衛,早就沒命了。他正準備離開時,吳一弘突然認出了他,但吳一弘欲言又止,只將兩行淚水掛在了臉上。他很清楚,吳一弘一旦被押入直隸,面對拳民,縱有官兵護衛,也很難保住性命。他鼻子一酸,拔腿離開村子,重新踏上了歸途。
第二章(5)
雍陽這時正在一點一點地呈現著旱象,倖免於人禍的人們正面臨著一場天災。他的身影出現在西雍陽村的村頭時,人們正準備在那裡設壇祈雨。他披頭散髮的樣子把首先見到他的人們都嚇了一跳,但他沒作任何解釋就跌跌撞撞地回了家。他又飢又渴又困,在家人悲喜交加的目光下吃飽了喝足了,躺倒就睡,這一睡就足足睡了兩天兩夜。
他一覺醒來時,包括遭到土匪搶劫這件事情在內,他噩夢般的經歷已經傳遍了雍陽。吳浩宇和朱洛甫來看他的時候,他剛從床上爬起來,正狼吞虎嚥地吃著逃回雍陽後的第二頓飯。他們都是少年時期就讀於一家館塾的同窗,同時和宗雪竹的弟弟宗雪巖師出一門,少年時期便被人們稱為“雍陽四友”。他起初避而不談他兩度死裡逃生的遭遇,只把他的見聞儘可能詳盡地告訴他們,因為他需要的是能夠幫他解惑釋疑的見識,而不是對他劫後餘生的慶幸。吳浩宇和朱洛甫還都弄不明白拳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此誰也不敢貿然回答他。反倒是吳一弘生死未卜的前程揪住了他們的心。
“吳先生沉迷於洋務而疏於約束洋人,縱有通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