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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股聲音絞在一起刺進耳道,震耳欲聾。何敬真不得不支出雙手去掩耳。走到盡頭是一方巨臺,凸出在山崖上,烈風酷厲,比他練心法的那處天坑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樣的風雷中居然有一群人站在巨臺四周,圍拱著中間一個人。太遠了,看不清面目,只能看見衣服的顏色。旁邊圍著的俱著白衣,正中央那個裹一件黑紅相雜的長袍。這些人在做什麼呢?就這麼在巨風中站著?能站得穩?他越走越近,原本只好奇,想過去看個究竟,看看這些人究竟在耍哪路。走到巨臺邊緣就被風壓得一步難近,他勉力穩住自己。中間那人忽然就動了,似乎在跳一種舞,騰挪跳躍、無比輕盈,有如天人。他正要讚嘆,巨風一揚,把那人頭巾掀飛,一頭流銀樣的發傾瀉而出。
突如其來的重逢。
突如其來的相認。
你敢不敢認?
何敬真不敢。他記憶中的崑崙不是這樣的。起碼不該離人間煙火那麼遙遠,遠得離塵出世,凡人不可企及。這樣一尊異常冰冷的神,面容再相似他們都不該是同一人。崑崙是會揹他上山看月亮的崑崙,會帶他去野楓坳看&ldo;霜葉紅於二月花&rdo;的崑崙,會給他念三字經千字文的崑崙,是九死一生仍不忘回來踐約的崑崙。
他不是。
何敬真掉頭要走,風雷聲緊追不捨,那離塵出世的巫神凌空飄臨,銜在嘴邊的俗世暱稱破唇而出。他喊他:&ldo;肉肉!!&rdo;
他僵住,不敢回頭,不敢回頭確認這尊神就是那個他節衣縮食、鐵了心要贖回的崑崙。
巫神先他一步認下了這層逐漸混亂且再難理清的關係。何敬真卻只覺得陌生。因陌生而隔閡,因隔閡而寡言。
巫神事忙,西南人間天上的大事都要他決斷,兩人通常只在夜裡匆匆見上一面。一般是過來陪何敬真用晚飯。他吃的不多,大部分時候都在給何敬真搛菜、催促他吃,一旦何敬真停下筷子,菜便自動自發地往上長,幾乎沒過碗沿。這時候,巫神搛菜的那隻手會小小打個挺,眉尖漸漸往眉心攏,藍瞳裡醞釀兩陣小風暴。都不用開口,侍巫長一個手勢,一群侍巫魚貫而入,把碗碟一一撤下,旋即過來另一批人,擺盤擺碗,盤碗裡的菜色明顯是新做的。何敬真更加寡言,數著飯粒往下嚥,一頓飯越吃越長,不論是這新擺的菜色,還是旁邊那人熱得發燙的目光都叫他難以消受。好不容易把堆在碗裡的菜塞進肚子裡,輕輕放下碗筷,低著頭說一句:&ldo;我吃飽了。&rdo;。就想往外撤,撤回去蜷進小偏殿裡關門落鎖他才心安。
&ldo;等等!&rdo;那巫神攔下他。&ldo;陪我坐一會兒。&rdo;偏不讓他撤。
坐什麼呢?還有什麼好坐的?存心讓他看清自己有多麼&ldo;傻大膽&rdo;,拿著張不到百兩的銀票就敢來贖千二百年才出一位的巫神?還想靠著一點小本事搶出人家去,到亂世裡闖蕩呢,多大的反諷!
是時候給這痴心妄想做個了結了。
他坐回去,垂著頭,把目光釘在自己的衣角上。巫神不讓他撤,待他坐穩了卻也一言不發。靜得久了難免恍神,他從衣角上綻開的線,想到自己自少及長的苦心經營:做衣服從來不肯用別的顏色,因為黑色經髒,灑掃的時候沾染了泥塵也不顯;料子從來選青麻壓出來的布,那樣的布結實耐用,多過幾趟水也不易破;和上門來為師兄們量身製衣的裁fèng師傅軟磨硬泡,讓他從用剩下的料子裡揀帶黑的給他續上,褲腳放長些,腰身放肥點,過個兩三年都還能穿……並不是沒有新衣服,周師兄裁衣時順道一起裁的,薛師兄穿都沒穿就淘汰下來的,一套套精工細作,用料考究,他一套套疊好,擺進箱子裡,從未想過去碰。他從生身父母那裡漂泊到一個非親非故者手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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