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萬里春(四)(第1/5 頁)
“殿下果真給官家用了……”
裴知遠坐在炭盆邊,卻覺得燒紅的炭火怎麼也烤不熱自個兒冰涼的腿腳,他話沒說盡,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有些事,你們為臣的不敢,”嘉王沒有束髮,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鑲獸毛邊襴衫,肩上的傷痛得他臉色煞白,他先瞧了一眼裴知遠,再看向坐在一旁的孟雲獻,“即便是孟相公,您為人臣,也終究有不能為之事。”
無論君父仁或不仁,為臣者,從入官場之始,少有人能跳脫出為臣的本分,越是能臣,他便越是逃不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三綱五常。
人臣忠於國,事於君,即便是孟雲獻,他心中就算清楚新政失敗的根本原因在何處,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一個“等”字,等君父重新記起他,利用他,再盡力讓自己活得久一些,捱過嚴冬,祈盼春來。
“還有苗景貞,即便是滿門性命都攥握在他一人手裡,他也難以做得更果斷一些。”
若苗景貞不被人臣的倫常所束縛,他的手段就會更果斷,那碗摻了金丹碎粒的湯藥,也不會等到嘉王親自去喂。
“你們都在守著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原本也是如此。”
嘉王伸出手,炭火的溫度烘烤著他冰涼的手掌,“可我不這麼做,死的就不止是我一個人,葛讓葛大人要死,苗太尉要死,孟相公您也要死,所有與我相干,或與子凌相干的人,都要死。”
“我不怕東窗事發,也不怕為人詬病,這是我自己選的路,不乾淨,”嘉王泛白的唇微扯,“那便不乾淨吧。”
淡薄的日光照著簷上積雪,殿外風聲凜冽,炭盆裡噼啪作響,孟雲獻端著茶碗,熱煙撲面,他半晌才道,“殿下,您的確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如今卻還有一樣棘手的事,貴妃雖被幽禁,但往常一直隨時在貴妃身邊的那個宮娥被處置前,卻提起了那吳清茹,魯國公如今正是抓著這一點,若他找到吳清茹……”
裴知遠談及此事,不由道,“殿下,吳清茹留著便是個禍患,您為何不事先將她殺了,卻反而將她送走?”
侍立在旁的親衛袁罡忍不住開口,“裴大人,殿下原本就抱定了為玉節將軍報仇的死志,若不是官家中風,只怕殿下他也不會活……”
袁罡倏爾住了口,頓了一下,轉而道,“殿下放過她,也是因為善念。”
“可朝堂之上,善念無用。”
裴知遠言辭委婉,但嘉王卻聽得明白,他放過貴妃的內侄女吳清茹,在他們眼中,便是婦人之仁。
“那時我不知自己還有命活,我那時之所以借金簪一事對付貴妃,也不過是想在臨死之前,令她飽嘗流言之苦,她腹中的血脈有疑,所有人都要重新審視她,即便她生出皇子,那皇子究竟能不能繼位,也是未知數。”
“再者,吳清茹才不過十五歲,她許多話都藏不住,我早知她不是吳家二房正妻的親生女兒,只是貴妃要一個可以利
用的內侄女,他們才將庶女當做嫡女,送入雲京,與我定親。”
“她的親生母親是個被休棄的妾室,人在袁罡手中。”
如此一來,即便嘉王死在當夜,吳清茹也絕不敢現身,為貴妃坦誠一個字。
再之後,為議儲,朝堂上要怎麼爭,怎麼鬥,嘉王都不關心,只要貴妃不得安寧,他到了九泉之下,才會安寧。
天上不見落雪,但還是凍得厲害,孟雲獻與裴知遠離開重明殿,夾道里的宮人們正在掃雪水。
“孟公,咱們如今,正缺一個問罪魯國公的由頭啊。”
裴知遠嘆了口氣,“他是宗室中人,即便官家如今病得已經口不能言,咱們也還是不好動他。”
“若是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