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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以後，月上樹梢，四下安安靜靜，草蟲鳴叫，蘇纓努力睜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一直留在眼眶中的天際，終於泛出隱隱魚肚白時，以憤然自閉的形式，再不展現，沉入了黑沉沉的甜蜜夢鄉。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蘇纓是被阿曼推醒的：&ldo;小姐，小姐。&rdo;

蘇纓睡眼朦朧，一翻身坐起來：&ldo;來了麼？&rdo;

&ldo;什麼來了？&rdo;

眼前只有阿曼胖嘟嘟的臉，窗外將近正午的熾熱陽光打進來，照得臉頰發燙，耳裡嗡嗡的。蘇纓努力皺著眉思索：&ldo;我……我怎會在床上？我不該是在樓下麼？&rdo;

&ldo;小姐你說什麼胡話呀，咱們昨晚一同睡的。&rdo;阿曼伸手貼她額頭上，小心翼翼的：&ldo;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玩夠了咱們回家去罷，夫人該擔心了。&rdo;

阿曼始終沒有想到蘇纓是認認真真的要拋棄家中錦衣玉食的生活出來闖蕩，滿以為她糟了這麼多罪，今日定要嚷嚷著回家了。卻沒想到這一夜過後，蘇纓卻毫無返家之意，她急吼吼收拾包裹，下樓就去找店家問昨夜的黑衣男子。

&ldo;你說燕老二？你找他做什麼？燕老二一個駝夫，住在西城破房子裡，三天兩頭駝東西路過，一身臭汗，窮得□□透風，你總不能一晚上就看上他了吧？&rdo;

店家說罷了，立刻自己又把自己說服了：&ldo;你也窮酸，你們倒是挺登對。&rdo;

&ldo;你且說他在哪裡？&rdo;

&ldo;老子在這！&rdo;

黑衣人的聲音從外頭院子裡傳來，帶著半句咒罵：&ldo;陳巴你這王八蛋，老子自己都沒報名號，你給我報的乾乾淨淨，下迴路過老子住隔壁王瘸子家，氣死你這醃臢短命的。&rdo;

店家陳巴回了他一句更加粗暴的話。

蘇纓的半隻腳，就在這粗野的咒罵聲中，疑惑地停在了門檻上。

眼前院子裡那分明就是昨晚說出&ldo;一瓢飲盡江湖&rdo;的人，卻又斷斷不可能是她。

這個人在正午亮堂堂的日光下，黑衣上的泥點子、汗漬、馬毛、稻草灰，分毫畢現。就這麼直白亮敞，大咧咧的站在那裡，挽著褲腿兒，拿刷子刷馬。

哪裡是半隱在夜色裡的神秘黑衣，分明是滿身的渾濁。哪裡有俠士的挺拔軒昂，分明滿身臭汗將人逼到三尺之外。

黑衣人直起身來，叉腰喘著粗氣，看向踩門檻的蘇纓，等著這位嬌氣的小姑娘開口。

猜想她必要悲慼控訴。

沒想到，一啟口，竟是一聲刺啦啦、脆生生的‐‐

&ldo;燕老二。&rdo;

她叫的這麼順口，讓黑衣人險些沒抓住刷馬的把：&ldo;哈？&rdo;

蘇纓點了點頭，又叫了一遍，鄭重其事的問：&ldo;燕老二，昨晚是你放紙鳶麼？&rdo;

第4章 入西陵城郭向晚

蘇纓那一口明明是嫩得不行的嗓，偏要用老江湖的口氣，加之她面色嚴峻，似乎真有要緊得不行的事，這一問真把駝夫燕老二問住了。

燕老二掏了掏耳朵，吹吹指尖塵垢，滿不在意的說：&ldo;是我啊。&rdo;

蘇纓道：&ldo;你不是說你們要聚會的麼，還哄我看了半夜，人呢？&rdo;

燕老二訕訕的一笑：&ldo;那是我唬你的，哪有什麼俠客聚會……&rdo;

這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