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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怒反喜,然而還是問:「沒有……?那麼人家看錯了?在淺水灣道附近散步的不是你?」
這次真讓我愣住了。訊息怎麼會傳得這麼快?現在怎麼辦?剛才一味死勁否認,再也想不到「另外一個」女的竟會是我的女病人。現在承認,豈非更糟?她怎麼還會相信,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只好否認下去。
「淺水灣人頭擠擠,」我淡然說,「難為這人了,這麼關心我,我也見到她媽的奶媽的娘娘的姨母的兒子的表弟的堂姐跟洋鬼子泡呢!」
蘭蘭轉哭為笑。「你這個人,一點正經都沒有。」
「你少聽人說好不好,這幹人安著什麼好心?我最恨是這種人,偏偏你又非要受人擺布,讓他們開心,你若不相信我,何必嫁我?以後值得疑心疑惑的事還多著呢!以後看病,也不看女人,光看男人?」第四章她被我訓了一頓,不出聲了,過一陣子,自去廚房燒水泡茶,我很煩惱,我雖然正大光明,自問對這個叫君情的女人一點私意也沒有,這樣下去。終究不好,我可向她另薦一醫生。
蘭蘭做了茶,出來了。
她放下茶,坐在我對面說:「我是相信你的,家明。」
「你可以相信我,」我很有決心的說。
她有點絕望的說:「我不相信你還相信誰呢?我一生的光明,不過是你愛我。」
「別傻,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子,很多人會喜歡你的,」我說,「只不過我捷足先登罷了,所以醫院男的才嘰嘰串同女的亂說話。」
她又笑。
蘭蘭天真。我喜歡她的簡單,三言兩語可以打發掉的,但是我決不會利用她的純真,我決不會欺騙她,這是千真萬確的老實話。
我暗暗的嘆一口氣。
她說:「後天你就要上班了。」
「是呀,哪裡有永遠放假的?永遠放假,倒也心驚肉跳,炒了魷魚了。」
她靠在我懷裡,「我真笨,你一直在家,怎麼會有別的女人呢,有別的女人,我還找得到你嗎?」
我不響。
隔了一會我說:「你制服也得換,一身汗,在這裡洗個澡,休息休息,不然真中暑了!大熱天氣,開什麼玩笑。」
「我們……幾時結婚?」蘭蘭問我。
「咦,你不是說要節錢嗎?」我奇問。
「倘若我改變主意,要最快結婚呢?你可答應?」她問。
我說:「你到底還是不相信我。」
「你說呢?」
「匆忙,辦不好事,是你的損失,我有什麼所謂,我還是那套灰西裝罷了。」我說。
她忽然落下淚來。
「我的天,我又說錯什麼了?怎麼你又哭了?」我說。
「家明,你待我好,我知道。」她哭著說。
蘭蘭是一個好女孩子,對她好,她知道,我暗地裡告訴自己:這一次撒謊,是為了她好,從明天起,我另外替君情介紹一個醫生,我是半個有婦之夫,決不能對不起蘭蘭,我是要避嫌疑,我是再也不能去了。
「去洗個澡,休息休息吧。」
她去洗了澡,換了衣服,在床上一碰著邊,就睡著了。她也夠辛苦的。做人還不過是幾十年的事,有人窮其一生的力量,要追求根本追求不到的東西,痛苦至深。我卻很知足,平常的人配平常的東西,隨遇而安,我碰上了什麼是什麼,並不強求,也不相信強求,像君情的女孩子,我不是說不瞭解,也許她對世事苛求,世界對她也很苛求,但總有法子可以活下去。
她也有她的勇氣,否則親戚朋友皆無,又怎麼生活到今天,我始終佩服著這個女子,因為她根本沒有生存的意旨,一天一天的忍受著失望,活了下去。
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