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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牙刷掉在火堆裡了,喂,牙刷掉在火裡會被燒掉的,你趕快把它揀起來呀。可憐的身影緊緊貼在那扇門上,門上的死神找到了我內弟,找到了我那位年紀尚輕的好弟弟。日記裡記著人的好品質。它們與我內弟的品質相符。他遭遇災難,突然魂銷魄散便死亡,這就是做人的好品質。不管牽扯到多少事情,在日記裡,還是在往日的現實生活中,他都是一個好人。直至最後時刻,並沒有多少人親眼看見他被壓在門下,聽說還有花家人在城裡各處像拉網捕魚似的尋找簡氏兄弟。花家祖傳的墳場,地域極廣,在向許多市民死難者出租墳地的同時,也草草將血肉模糊的簡氏兄弟埋葬了。現在那些外姓死者的棺木,絕大多數已被遷出花家墳場,只有少數幾人還繼續被埋在初葬之地。每當向晚時分,西邊夕陽斜照,片片魚鱗似的金色陽光穿越幾座禿墳,最後消失在墓地東方。經過花家人下網捕撈,網底露出河面,我的天哪,在網底躺著的每條魚都已亡故了好幾天,花家為尋找自家親戚,在城裡撒網收網,結果在網中出現了幾百條幾千條死魚,簡氏兄弟就夾雜在這些死魚之中。他也是城市裡的一條死魚。漁網被倒空後,死魚的家屬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不約而同抬著自己家的魚,走入花家在山坡上的墳場,求有財有勢的老花家向他們開放墳地。經過商量,老花家只同意暫時向死者出租墓穴,等幾個月以後,所有租用墓地的人家都得將自己親人的棺木遷往別處,而且在租用期間各家不被允許在墳頭為亡魂豎立永久性的石質墓碑。這些條件在當年悲劇發生時,花家已與入葬死者的家屬說好了。後來簡氏在每天的日記中又將事情提了一遍。今天我再次舊事重提,只是想表明,市民借葬花家墳場,其事情經過顯得多麼滑稽可笑,而且也太傷人情……我在此謹向全體入葬者及其家屬表示歉意。我的意思是,在花家這片墳地上,凡是今後有外姓人入葬,其親人可以按照自己志願,在墳墓前修建石頭墓碑,這和死者在墳場裡借葬沒半點關係,不是說花姓亡故者可以修建墓碑,外族人便不行,今後不是這樣的,等人家將棺木移走,墓穴裡面再無人葬著,花家可以把舊碑撤掉,使那一眼墓穴從裡到外變成無人下葬的空墓穴。不能說花家這麼做會有損殯葬禮節,而是應該說,老花家已真正懂得了要把陰陽兩界交流的對接點放在什麼地方,懂得了應在什麼時候建立兩界的交流渠道,又應該在什麼時候關閉這條渠道。關閉。不夠,再寫上一遍:關閉。是的,開放了,過一段時間,墓碑就要被山坡上墓場主人家派人來搬掉。派來搬碑的人,你瞧他們掄起鐵榔頭砸向石碑時所用的那股勁道,屏住呼吸使輕掄榔頭時臉部的表情和手臂上突起的塊塊肌肉,好像對充作墓碑的石料有著深仇大恨似的。在將碑石移走之前,要把石頭砸成粉狀物質,然後用鏟子將石粉石塊裝上由牛馬拉著的車子運走。山道崎嶇難行,裝滿石塊的馬車緩慢向下滑行。等車子遠去,看守墳場的老頭把柵欄門關上,並用繩子鬆鬆地纏繞住柵欄門上一根上翹的木頭,算是給門上了鎖。一天簡氏寫好一段日記,覺得今天的寫作到頭了,便穿了件衣服,叫了房裡女傭,靜悄悄出了花家院子。走出院門沒多遠,簡氏聞到從附近什麼地方有股香油味飄來,她拉住女傭,也不說話,來回望著街兩面。像是香油味。但又不全像。香味夾雜在空氣裡,使空氣變成一條全身長滿細毛的蟲子,或者是香味招來了無數條毛毛小蟲,空氣裡的蟲子鑽入簡氏鼻孔,在鼻孔裡卸下一身蟲毛,弄得簡氏鼻子發癢。被簡氏拉住衣服的女傭也覺得這股味有點怪,可她並不覺得這是香味。女傭回頭瞧了瞧簡氏,見她正用手捂著嘴巴鼻子,好像是得到了許可,女傭轉身,走到十米開外一家店鋪跟前,她走上店鋪臺階,一級,兩級,三級,一共有七八級,女傭沿著臺階走上去,不一會兒又沿著臺階走下來,站著不動,好像是故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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