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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的小太監瞧見皇帝,瞌睡蟲立時消失個一乾二淨,恭恭敬敬開門,又急忙要去通傳,被皇帝攔下。
皇帝有些疲憊地擺擺手,自己走了進去。
夜色無邊,唯有宮殿的窗扇泛出昏黃的燈光,內外伺候的宮人都歇下了,到了殿內,他不言一語,靜靜倚在屏風旁,看梳妝檯前銅鏡倒映出的女人。
那是一雙天生的含情眼,盈盈望過來時,繾綣溫柔只漾著一人,這深宮充斥著利慾權勢,再純淨的人進來待久了,眼底難免會染上幾分雜色,好似皇后,好似淑妃,又好似趙才人……許多事情,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只有虞兒那雙眼,一如二十多年前那般,一顧傾心,一顧生欲。
這一刻的皇帝,更像是一個普通男人。
他著一身單衣,續著不長的鬍鬚,雙鬢隱有白髮,年過半載歲數,兒女雙全,可終究是老了,想要的始終未曾真正得到。
「皇上?」虞妃從鏡子裡瞧見皇帝,不由得愣了一下,轉身問道:「這會子您不是該在長春宮歇下了?」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到虞妃身後,替她拔下髮髻上的簪子,淡淡道:「睡不著,朕過來瞧瞧你。」
虞妃只望了他一眼,便起身,按著他的肩膀在繡凳坐下,手未抽開,力道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皇帝痠痛的肩膀頓感舒朗,一時愜意得眯了眯眼。
今日靶場那一箭,誠如徐皇后那番擔憂說辭,風光倒是風光了,可也真真是快要了他半條老命!
偏這時候肩膀上的力道倏的一重,皇帝「哎喲」一聲,忙道:「輕點,輕點。」
虞妃冷哼一聲,力道慢慢輕了下去:「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孩子較什麼勁?」
皇帝笑笑:「朕百步穿楊那時候,寧遠侯那臭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虞妃懶的回他這話。
皇帝卻也不生氣,反而絮絮叨叨說起當年英雄偉跡。
要說為何同樣一件事,靶場上皇后句句懇切擔憂卻還是遭皇帝冷眼忽視,而虞妃使使小性子,甚至不搭理皇帝,仍舊得皇帝歡心呢?
皇帝本就偏愛虞妃不假,更則是虞妃明白什麼場合說什麼話,無論何事都是不動聲色的溫順貼心。
今日靶場上不光有後輩在,更多大臣家眷,便是真的關心,又哪能當眾說那些子「身子出好歹」的晦氣話?將帝王顏面置於何處?
相反,就寢這時候,關起門來,無外人在,揉揉肩膀捶捶背,說什麼都得皇帝歡喜。
這麼多年了,皇后的心機手段不少,唯獨不懂這個理。
不光不懂,今日一連受氣吃癟,倒是把自個兒氣的不輕。
皇帝說到後面,便邊看著虞妃臉色,邊試探道:「實則寧遠侯此人是外冷內熱的性子,有責任有擔當,比起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哥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虞妃默默,回想今日女兒臉上從未有過的嬌羞,終是道:「臣妾未曾料到,阿念對寧遠侯倒是當真歡喜。」
聞言,皇帝眉梢一喜:「是了!阿念喜歡,這樁婚事才是兩全其美。」
虞妃卻不接話了。
她這一輩子,從被迫踏進宮門那一刻,便是毀了,如此,才格外害怕女兒再步她後塵,淪為權勢相爭的棋子,終其一生,不得自由,亦不得真愛。
一夜不得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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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宋婉進宮給虞妃請安時,順道給常念帶了幾卷字畫。
都是大師顧生客的絕跡,千金難求,十分罕見。
常念素來醉心詩畫,當下便赤腳下床拿起畫卷欣賞起來,愛不釋手,頭也不回地問:「嫂嫂,哥哥從哪裡尋得這好東西?」
宋婉:「這顧大師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