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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沒再走臺階，從一旁的雜草枯木裡穿梭，幾乎一路爬山爬上去的。他老遠就聽見有人在說話，似乎不止三四個。

江德志不知道在墓前待了多久，他坐在地上，臉被冷風吹得通紅。面前是令人眼花繚亂的花束，把江萊的墓一圈都包圍起來。

江宏林的小女兒難得也在，江遇還看見了他幾個姥姥姥爺和其他長輩，正圍在一起說著話。離得太遠江遇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知道這些人一時不會離開，他自己躲在枯木裡沒有出去。

剛才只顧著往上爬沒在意，這會兒一看兩隻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到多了幾條細長的傷口，只是破了皮並沒有流血，但是隱隱泛著疼。

江遇沒戴手套出來，往手心裡哈了哈氣把手塞回衣服口袋裡。

五歲那年江遇知道江萊去世，但是從頭到尾他只是被江德志留在家裡連門都沒出，以至於他後來好幾年都不知道江萊的墓碑在什麼位置。他長大後學會了察言觀色，明白了江德志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去。

他十歲那年徐美音自己帶著他去了一回，江遇看見照片裡的江萊對著他笑得燦爛，好似真的有耀眼的將來。

但是江萊永遠停在了十五歲。

從那之後他每年這一天會避開所有人，在他們都不在的時候江遇才會出現。

山上風呼嘯而過，江遇全身泛著涼，腳邊放著買給江萊的花，他看見時不時有人走上來又下去，全是來看江萊的。

好不容易人漸漸少下去天色已經黑了，但是江德志還沒走，徐美音把他拉起來：&ldo;回去吧，待一天了，回頭再凍出病了。&rdo;

江德志天還沒亮就跑了過來，一天幾乎連飯都沒吃，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徐美音陪他站了一會兒：&ldo;走吧，咱回家吧。你這樣江萊看見了也會心疼，你忘了他最孝順了嗎？&rdo;

江德志這才算動了一下，但是腿麻得厲害，緩了半小時後江遇看見徐美音攙扶著江德志下去的身影，等人走遠了他才走出來。

墓周圍被花堆滿了，江遇把買的那捧放在上面，盯著江萊的照片看了一會兒，很久沒開口的他此時聲音有點啞，喊了聲：&ldo;哥。&rdo;

大風颳得猛烈，呼呼的風聲好似有什麼在哭，周圍只有幾盞小燈的銀白光芒，恰好照在了江萊的臉上。

&ldo;爸媽很想你。&rdo;江遇說，&ldo;我也想你，但是……我不記得關於你的事情了。&rdo;

&ldo;哥，你那麼疼我，我卻把你忘了。&rdo;

&ldo;你如果還在，是不是已經當醫生了？媽說你成績也好，那你一定會是一個很優秀的醫生，說不定早就升職當了主任。&rdo;

&ldo;我只能趁他們不在來看你，每年都來得很晚但一定會來，哥，不準生氣。&rdo;

江遇用手幫他擦乾淨了墓碑，對著照片微微一笑道：&ldo;我早晚有一天會想起來的。&rdo;

……

下去的途中沒看見一個人，只有大風與他作伴。燈光微弱，身影一遮擋就看不清路，江遇手插兜裡頭被冷風吹得昏昏沉沉，倒也不覺得害怕了。

江遇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才算到了大門口，撥出的氣息彷彿都是冷的，路邊光芒泛著橙，投落的很安靜，無聲無息落在一個人的肩頭。

訾落不知道在路燈下站了多久，江遇遠遠看著他，目光對上後才終於笑了起來。

他們往彼此的方向靠近，訾落走近時看清了江遇的面容，探出手來摸了幾下他的眼底，感覺到他不僅疲憊臉上也冰涼時，沒有猶豫，整個手掌都覆住了他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