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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可是我身上的面板卻像絲緞般光滑。你看,上天給了我一張風塵的臉。它很公平。
今天是週末,我們去酒吧喝點什麼。安生拿出一件黑色的絲絨外套,安生,你不穿白衣服了。七月說。
現在只有黑色才符合我這顆空洞的靈魂。安生笑。然後對著鏡子抹上豔麗的口紅。
她們去了西區一家喧鬧的酒吧。安生一直喜歡這種吵鬧的音樂和擁擠的人群。她要了威士忌蘇打。不斷地有人過來對她打招呼。HI,VIVIAN。七月看著安生手指上夾著香菸,在幾個老外面前說出一連串流利的英文,然後和他們一起笑起來。七月摸著自己杯子裡的冰水。
突然她發現她和安生之間真的已經有了一條很寬很寬的河。她知道站在河對岸的還是安生。可是她已經跨不過去。
七月看著自己放在吧檯上的潔白的手指。她們的生活已經截然不同。
一個穿藍襯衣,戴黃領帶的瘦小的中年男人擠過來,對安生笑著說了些什麼。安生應了他幾句,然後回來了。準備在上海待多久,安生。七月問她。
來上海主要是想掙點錢。最近房產銷售形勢很好。當然還是要一路北上。然後去興安嶺,漠河看看。
不想去西藏尋找一下畫畫的靈感嗎。
不。那片寂靜深藍的天空已經被喧囂的人聲汙染了。而且我已經放棄了畫畫。
為什麼。你一直都那麼喜歡畫畫。
你生日時送給你的畫是我的終結。這片寒冷的海水要把我凍僵了。
安生又喝下一杯酒。
你呢,七月,你還寫作嗎。以前我們兩個參加作文比賽,你總是能獲獎。而我的作文總是被批示為頹廢不健康。安生笑。可是我覺得我比你寫得好。
還喜歡海明威嗎。我在旅途上閱讀他的小說。他給了我最大的勇氣。我一直想知道,他把獵槍伸進自己嘴巴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然後我也開始寫作。七月。我一直在稿紙上寫。也許哪天某個書商會讓我出版這本書。我們被迫丟棄的東西太多了。寫作是拯救自己的方式。上帝不應該會剝奪。
又是一陣喧囂的音樂。舞動的人群發出尖叫。
我走遍了整片華南,西南和華中。幾乎什麼樣的活都幹過。在山區教書,在街頭畫人像,在酒吧跳豔舞,在戶外畫廣告。有時候一個人在一個偏僻小城裡爛醉三天都沒有人知道。我已經忘記自己的家在哪裡了。早就和母親斷絕了關係。我想我的家是被我揹負在靈魂上面了。
可是有時候靈魂是這樣空。有時候又這樣重。安生又笑。她快把一整瓶酒喝完。
為什麼不找一個愛你的人,安生。
這個男人一直想帶我出國去。是我在打工的房地產公司的老闆,正和老婆鬧離婚。安生喝完杯子裡的酒,又推給吧檯裡的酒保,讓他再倒。這個男人都可以做我爸爸。
你可以找到一個合適的男人。
合適的男人?什麼叫合適的男人呢。安生仰起頭笑。她的聲音因為煙和烈酒開始沙啞起來。這個涵義太廣了。他的金錢,他的靈魂,他的感情,他的身體,是不是都應該放在裡面衡量呢。
其實你知道嗎,七月。安生湊近七月的臉。只要一個男人能有一點點象家明,我也願意。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家明更英俊更淳樸的男人了。我們都只能碰到一個。
安生,你醉了。你不能再喝了。七月把酒吧推給酒保,示意他收回。
不。我還要喝。我還要喝。安生撲倒在吧檯上。只有酒才能讓我溫暖。
七月,你以後當我死了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為什麼這麼多年我還會想起你。可是我不願意再想你了。我又要走了。我好累。我無法停止。安生大聲地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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