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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然熟識樸勇和羅西,走過來打招呼。樸勇為我們介紹彼此,他叫飛蘋果,是北京甚至是全國有名的造型師,拿著綠卡,穿梭於世界各地捕捉美的靈感和最新潮流,國內所有的女星都以找到他做造型為幸事。
我們聊起來,他一直微笑,眼睛的的如桃花,我不禁難受起來,不敢多看他,怕自己的眼神會發直。我並不打算在這夜有什麼艷遇,處處留情的女人很濫,過了30歲她們的臉會暴露她們經歷過的一切縱情和狂歡,我希望有時候男人們會像對作家而不是對女人一樣對我。我自欺欺人地告誡著自己。
樂隊上臺了,電吉他猛地發出叢林猛獸般的吼叫,人群霎時亢奮起來,他們都像觸了電似的搖晃著身體,把頭甩得隨時要斷掉似的。我擠在人群裡跟著晃,我現在真的快樂,因為我沒有思想,因為我放棄力量,全都交給地獄冥火般的音樂。
在音樂的現場找到肉體狂歡的現場。
臉發藍,腳踝發硬,陌生人在著火般的空氣裡互相調情。沒有一隻蒼蠅可以飛進來並躲過這場由高分貝和激盪的微粒組成的可疑的浩劫。
我快樂死了,一個男人在臺上歇斯底里地唱著。
飛蘋果一直站在我旁邊,他摸了摸我的臀部,對我微笑,我受不了這個漂亮男人,這個一直對我微笑著臉上有化妝痕跡的雙性戀。他的眉他的鬢角他的腮都打過粉,他追逐男人也追逐女人,他說他的女朋友們一律吃他的男朋友們的醋,他總是陷在愛情的煩惱裡不知何去何從。我說全國有8億農民還在為怎麼奔小康而發愁呢,你已是個特別幸福的人了。
他覺得我很聰明,也很有意思,看我一臉文靜,毛衣的扣子扣得嚴嚴實實像淑女,可我經常說&ldo;操&rdo;。我不說話,心裡卻想誰叫你這麼漂亮,使我變得這麼神經質。我原來不愛說粗話的。
&ldo;你有一個可愛的臀部。&rdo;他在我耳邊嚷著。音樂太吵了。
凌晨2點半,天空沒有月亮,屋頂上有清冷的霜。計程車駛過北京城,北京城在冬夜顯得其大無比,像中世紀的村莊。
凌晨3點,我們來到另一個搖滾兄弟的寓所,屋子很大,女主人是個老美,以前也是搖滾圈裡有名的骨肉皮,現從良下嫁給這位大鼻子鼓手。鼓手在四合院裡圍了一塊小溫室,溫室裡據說正栽培著大麻。一群人喝酒、聽歌、打麻將、玩電腦遊戲、跳跳舞、談談情。
凌晨4點,有人開始在主人家溫暖的浴缸裡做愛,有人已睡著,還有人在沙發上互相撫摸,剩下的人離開這兒去一家新疆餐館吃拉麵。我拉著樸勇的衣服,惟恐莫名其妙迷失在夜北京,一個人就一點不好玩而且恐怖,因為此時的空氣裡有如刀般的寒冷。
飛蘋果消失了,一起吃拉麵的人裡沒有他。我猜了五種可能,其中之一是他已被別人霸佔了,或他霸佔了別的人,誰知道呢。他永遠是漂亮的獵人或獵物。幸好我沒留電話給他,否則我會心理上很不平衡,彷彿被遺棄。聖誕夜的我,是一年之中最無聊也最可憐的我。
凌晨5點半,我吃了點藥,在樸勇家的沙發上睡下來,唱機裡在放極靜的舒伯特抒情小品,四周安靜,偶爾可聽到外面的大馬路上的卡車聲,我睡不著,睡眠像長著小翅膀的影子遠遠地離開了我的身體,剩下的是清醒的意識和無力的軀殼。深灰色的黑暗像水一樣浸泡著我,我覺得自己很腫,很輕,也很重。這種覺得自己已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幻覺並不特別討厭,似夢似真之間不清楚自己是死人還是活人,只是眼睛還能大睜著看天花板看四周的暗。
我終於捧住電話,倚在沙發上給天天打電話。他還沒有完全醒過來,&ldo;我是誰?&rdo; 我問他,&ldo;是……我給你打過電話,你不在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