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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噗!我噗!」
立夏的這群鵝比狗還管用,一有風吹草動,就伸著長脖,像高度警惕的眼鏡蛇,生人根本攏不了邊。看到鵝,孩子們的腳啊腿啊屁股啊隱隱作痛,都給鵝啄怕了。鵝一來,孩子們都躲得遠遠的。方圓幾裡,都曉得立夏家養了幾隻鵝,凶神惡煞的,比狗還護家。孩子們打不過鵝,將怨怒都記在了立夏頭上。
「立夏,出來囉。」
「不出來,你們都是壞人。」立夏貼著院門的門縫,餘怒未消的臉上夾雜著一絲猶疑。
「哎呀,我們不會再欺負你啦!」
「立夏,掏鳥窩去!」
「對!清江對岸那株苦楝樹上剛搭了只鳥窩呢!」
立夏捲起衣角,放在嘴裡嚼著,兩條鼻涕隨風飄蕩。要是他們再慫恿幾句,立夏保不準又出去了。這時院子裡又響起雷老頭的聲響:
「立夏,回來!」
2
慶松的屍體擺在水車鎮中心的小廣場上。那是春天,正逢趕集,附近村鎮的人都目睹了這場死亡。四月份,連日的春雨過後,天空終于晴朗起來,春光明媚,空氣中洋溢著一股看麥娘和油菜花的味道,幾隻布穀鳥正在河面飛巡。又到每年一度的播種季節了。趕集的農民,很多來不及換上乾淨的衣服,褲腳上還沾著泥巴,叼著旱菸管,一路往水車聚攏。一大早,附近就有人傳言鎮上發生了一起命案。死人的訊息一傳十,十傳百,早飯過後,連楓樹、洪莊那邊的人都耳聞了。這天趕集的人,便比往常明顯要多得多,一半是因為採購化肥農藥的需要,一半是衝著死人來的。
慶松躺在蓆子上,已經用彩條布蓋了起來。旁邊站著兩個大蓋帽,鎮政府的幾名幹事蹲在石板街的臺階上抽菸。天氣逐漸熱了起來,陽光穿過屋簷,發出縷縷金光,人在太陽底下,不到一根煙的工夫,曬得頭皮冒油。幾天前,這兒剛結束掉漫長的雨季,還冷得能穿袷衣,現在一件短袖都嫌熱了。
彩條佈下露出一截慶松的手臂。白皙光潔,指甲修剪得很乾淨,每個指甲蓋都有月牙白,怎麼看都不像一雙短命鬼的手。
人潮層層湧過來,聲音鼎沸,都想瞅眼死者,彩條布被圍得水洩不通。這一帶已經平安無事多年,派出所已經很多年沒接到命案了,現在一條人命就躺在腳下,能不叫人激動?
「今天早上,我剛開啟鋪面,一眼就瞅見他,趴在石板街上,身後一長串的血跡,嚇得我魂都沒了。」剃頭匠大牙對做筆錄的警察小秦說道。
「當時他還活著嗎?」旁邊年長的張警官補充了一句。
「好像還剩口氣。」
緊接著,斜對面的雜貨店老闆老羅,作為第二個目擊者說了起來:「我剛準備出門,差點一腳踩到他身上。滿臉的血啊,蠕動著朝他家爬去……就像電視裡即將斷氣的人一樣,我喊他時,他還深望了我一眼,嘴裡咕噥著什麼,可惜聽不清。」
米粉店的老鄭這時也插嘴了:「都成這副樣子了,他還在爬,我喊了他一聲,他仰起頭,好像還朝我笑了笑。」
「笑?你眼花了吧,人都要死了,還有心思笑?」
「我也納悶啊,他一臉的血,笑得我心裡直發毛。」
「兇手抓到了嗎?!」
四月二十二日,準確來說,是早上六點一刻,慶松爬到距離自家院門還有不到二十米的羅裁縫店鋪前,終於停了下來。那時候,更多晨起的人發現了他。惶恐的目擊者紛紛停下腳步,目送慶松像條蛆蟲一樣,一點點朝他家爬去。
「不要動了,快停下來!」大家驚訝地朝他喊。
「慶松,你這樣會死的。」好心的王家奶奶踮著小腳跟在後面奉勸。有腿腳麻利的,趕緊找慶松爹告訊去了。
慶松依然沒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