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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歲月浮光掠影般輕快地流過,倏忽間我們不知老之將至,父親最終一語成讖:大餘朝亡於它的盛年,正如父親死於五十歲整,他的壯年。親手亡掉它的人是我姐姐,守國門死社稷的末代天子;而這事也屬實跟我沒什麼關係,因為我白律,那時已經是讓我姐姐攆出了都城的亡國之君,在蘭啼關和重山關中間漂泊了整整七年。
前三年,我沒有多大長進,就是這地方山多樹多,經常迷路。
第四年的時候,我學會了用冰搭小房子,然後在小房子裡烤肉,手法高明。
第五年,我接著了一個好友的死訊,公孫意,她小時候進宮,送過我一個金絲和木頭纏成的小鳥,用手一旋,就可以飛上半空。她是戰死的,吳氏的軍隊到了城下,她的三個哥哥,一個舅父,都很識時務地投降了,她母親和舅母覺得沒臉再活下去,盛裝跳了近百尺高的城牆,死得光輝璀璨,死時模樣極美,流芳後世。
只有她比較死心眼,既沒有苟活保命,也沒有一場淒烈盛大的死亡,據說她把頭髮「刷」地一聲全部斬斷,然後挽起劍,
「媽的,拼了。」
她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說了句髒話,全無貴女修養,這就使得她本來不佳的形象更為落魄,這下子,或許誰也不會記住那送過我一隻小鳥的公孫意了,除了那些被她砍得七零八落的敵人。公孫氏世代精研機關偃術,而且鑄劍,所以一般情況下不許出武人。門內可以稱為當世劍豪的,算來二百年,也不過只出了三位:跟叛王白書兒一起戰死重山關的公孫靈、大慶年間單人獨劍鳳凰臺上也殺三進三出的公孫穆言,再有,就是這個公孫意。
她不眠不休地在銀華城下奮戰了三天三夜,東城陷落了,西城陷落了,東城又被她奪回來了,然後南城陷落了,西城又被她奪回來……
第四天破曉的時候,敵軍終於厭倦了這種無休無止的拉鋸戰,他們抬來了□□激發的弩/--炮,並不派探子仔細探查,而是乾脆利落地打碎了所有能夠藏人的箭樓。巨城的城牆那麼厚,在火-/炮之下卻如青樓名/妓身上的薄紗般脆弱,不堪一擊。
正當他們志得意滿地準備踏過被打成爛泥的公孫意,入主「他們的」城池時,這個小小個子的姑娘突然「嗷嗷嗷」地叫著從城門邊的死角里衝出來,臉上全是爛泥,揮劍直取指揮使項上人頭。指揮使哪見過這種不要命的主兒,一時間嚇得也「嗷嗷」直叫,沒等叫完,讓她一劍扎穿了喉嚨。
一人不能流芳百世,但這一劍可以,這一劍將光耀古今。
不過,公孫意也為這一劍付出了等同的代價,裝備著強/-弩長弓計程車兵們火力全開,逃出來計程車兵說,她身上幾乎是一瞬間就插滿了數不清的箭,後來吳氏家主著人收斂她,竟然沒地方下手把她抬走。
我說多了,這話本不該我說,她只是個不能再見的故人,容我接著說沈翎的事吧。
第六年,我就知道,大餘亡了。當時的東府薛原禮殉國,我姐姐的獨生兒子白若被具部參議劉孔信帶走逃亡,從此被諸位國主搶來搶去,成了一個老天給這天下的一個,至高無上的寶物。
我沒多想,這年頭,亡了個大餘朝,比死條大魚還容易——而且大魚死了可以做頓飽飯,大餘朝就只能讓人當故事講講。
第七年,我才在沙蠟子碰上了沈翎。我問他要不要跟我回去復國,還跟我父親,他表哥一樣,執掌東府,輔佐天下。他說謝了,不了,你姐姐死社稷,因為她野心使然,不得不彰,所以才引火自焚,你那麼乾淨,不要趟這趟渾水
而且我沒空,他說,我是來找我妻子的。
碰巧的是,他的妻子我也認識,是叫薛青羅,是薛淵的義妹妹,西府懷櫟的乾女兒。
這個薛青羅可不得了,五歲習武,十三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