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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點半,天空沒有月亮,屋頂上有清冷的霜。計程車駛過北京城,北京城在冬夜顯得其大無比,像中世紀的村莊。
凌晨3點,我們來到另一個搖滾兄弟的寓所,屋子很大,女主人是個老美,以前也是搖滾圈裡有名的骨肉皮,現從良下嫁給這位大鼻子鼓手。鼓手在四合院裡圍了一塊小溫室,溫室裡據說正栽培著大麻。一群人喝酒、聽歌、打麻將、玩電腦遊戲、跳跳舞、談談情。
凌晨4點,有人開始在主人家溫暖的浴缸裡做愛,有人已睡著,還有人在沙發上互相撫摸,剩下的人離開這兒去一家新疆餐館吃拉麵。我拉著樸勇的衣服,惟恐莫名其妙迷失在夜北京,一個人就一點不好玩而且恐怖,因為此時的空氣裡有如刀般的寒冷。
飛蘋果消失了,一起吃拉麵的人裡沒有他。我猜了五種可能,其中之一是他已被別人霸佔了,或他霸佔了別的人,誰知道呢。他永遠是漂亮的獵人或獵物。幸好我沒留電話給他,否則我會心理上很不平衡,彷彿被遺棄。聖誕夜的我,是一年之中最無聊也最可憐的我。
凌晨5點半,我吃了點藥,在樸勇家的沙發上睡下來,唱機裡在放極靜的舒伯特抒情小品,四周安靜,偶爾可聽到外面的大馬路上的卡車聲,我睡不著,睡眠像長著小翅膀的影子遠遠地離開了我的身體,剩下的是清醒的意識和無力的軀殼。深灰色的黑暗像水一樣浸泡著我,我覺得自己很腫,很輕,也很重。這種覺得自己已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幻覺並不特別討厭,似夢似真之間不清楚自己是死人還是活人,只是眼睛還能大睜著看天花板看四周的暗。
我終於捧住電話,倚在沙發上給天天打電話。他還沒有完全醒過來,&ldo;我是誰?&rdo;
我問他,&ldo;是……我給你打過電話,你不在家。&rdo;他輕聲說,並沒有責備的語氣,彷彿很放心我會安排得好好的。
&ldo;我在北京。&rdo;我說著,心裡被一股又酸又累的柔情攫住,我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怎麼會在北京,我是那麼浮躁,一顆不安分的心永遠在飄來飄去,一刻也不歇,好累,好沒用,有時連寫作也不能給我安全感和滿足感,什麼也沒有,只有坐著飛機飛來飛去,只有夜夜失眠,音樂、酒精、性也不能拯救我,躺在黑暗的中心像個活死人就是睡不著,我想上帝會讓我嫁給一個善良的盲人,因為我看到的都是黑暗。我在電話裡哭了起來。
&ldo;不要哭,,你哭我會很難受的,發生了什麼事?&rdo;天天困惑地說著,還沒有從他藥物催眠下的深沉睡眠中脫離出來。他基本上每晚吃藥,我也差不多。
&ldo;沒什麼,朋友們的音樂會挺好的,我覺得很熱鬧……但我睡不著覺。我想我會睜著眼死掉……我沒有力氣回上海了,你也不在上海,我想你……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rdo;
&ldo;你來南方吧,這兒很好的……你的小說怎麼樣了?&rdo;
他一提到小說我就沉默了,我知道我肯定會回到上海繼續寫下去的。天天喜歡我那樣子,我也清楚我只能那樣子,否則我會失去很多人的愛,包括我自己的。只有寫作才能讓我跟其他平庸而討厭的人區別開來,讓我與眾不同,讓我從波西米亞玫瑰的灰燼中死而復生。
二十七亂
二十七 亂
在深藍與魔鬼之間,是我。
‐‐比利&iddot;市拉格
一個寫作的人要是老想到自己的性別,是很要命的。
身為單純又簡單的男人或女人,也是很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