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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被抽過的地方並不發紅,愈發顯出汙濁的僵白。
滕醫生低下頭。
足足有五分鐘,毫無反應。
屋裡靜得只剩下業興抽打自己的迴音,在雪白的牆壁和屏風間迴響。
滕醫生抬起頭,臉上依然鐵板一塊。
他說,這樣吧,我是今天的收診醫生。
我再收你住院戒一回,看看你能不能痛改前非,看看你姐姐能不能等你那麼長的時間。
至於你怎麼對你父親說,我不知道,但你不能說謊。
業興叩頭如搗蒜。
滕醫生也不避讓,就迎著這些嘭嘭的聲響,安然地坐在那裡。
說,起來吧,腦門破了,還得貼紗布。
業興如遇大赦,匍匐著出了門。
滕醫生說,我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範青稞倚著窗戶向下望去,只見業興眉飛色舞地跟他老爹說著什麼,與幾分鐘前判若兩人。
範青稞說,您這樣的人,應該長壽。
滕醫生說,救得了,有這份功德,若是救不了,只是做了一番救的模樣,又有何用?不過是遊戲。
範青稞不再說什麼了。
各種迷誤與過錯、罪惡與懺悔像繩索一樣,把病人和素不相識的醫生、病人和他們朝夕相處的親人,緊緊地拴在一處。
戒毒醫院,一個文明社會的大修站,一個常人難以理解的地方,一個絞纏在一起又被錘子砸扁了的死扣。
頭痛欲裂,真想腦袋朝下,讓血快速流到蒼白的大腦皮層裡,才能想通這裡的事,作為普通人,她實在承受不了這種壓力了。
從滕醫生那兒出來,範青稞不願意回到13號,恨不能縮成一粒灰塵,躲在牆腳喘息。
病房裡沒有個人空間,路過水房正好沒人,她擰開龍頭洗了一把臉。
同自己家水管裡一樣清潔凜冽的自來水,使她頭腦清醒了些。
一個面色淒涼的老女人,跌撞著進來嘔吐,扶著隔斷門,大顆的淚水比自來水還洶湧地滴著。
範青稞這些天在病房遊蕩,雖不敢說認識了所有的病人,大半也混了個臉熟。
這個女人,卻是從未見過的。
水房牆壁很髒,不知多少病手摩娑過。
這女人卻全不忌諱,整個身體貼在上面,好像那是鍋臺。
範青稞本想等這女人走了以後,自己依然可以獨享水房的寂靜清冷,沒想到那女人緩緩地軟軟地散亂癱下去,彷彿劣質蠟燭就要熄滅,化成喪失了形狀的蠟油,跌向地面的汙水。
範青稞忙不迭地攙起她。
你怎麼了?範青稞關切地問,迅速判斷出她的身份:是陪同的家屬,而非吸毒的病人。
她的臉色糙白如紙,卻還乾淨,不是吸毒者那種汙濁邪惡的堊白。
頭暈噁心,吐了。。。。。。就好了。。。。。。女人捋了一把焦枯花白的亂髮,因為冷汗的浸染,變得滋潤了一些。
你是哪個病房的?我送你回去。
範青稞好言好語安慰她。
我是15病房的,剛來的。
大妹子,謝謝您了。。。。。。女人感恩不盡。
你們是新補進來的病人。
啊,咱們都歸蔡醫生管。
範青稞說。
蔡醫生。。。。。。不認識。。。。。。女人喃喃地說。
範青稞說,你們一進病房,來問長問短的那個年青人就是蔡醫生,咱們是病友。
女人說,想起來了,挺俊的小夥。
說著又劇烈地咳起來。
範青稞半架半扶,想把女人送回病房。
女人先是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