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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志山輕聲細語,和他在橫水時判若兩人。他見王陽明沒有說話,就換了種口氣說:“我看得出你和從前來打我們的人不同,你是真的為民著想,而不是打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但我不明白,你這樣智慧高超的人,為什麼想不明白,百姓叛亂的病根不在我們身上而在政府身上呢?!”
王陽明沉默良久,轉移了話題,也是他很感興趣的話題:“你是用什麼辦法網羅了這麼多同黨?”
謝志山嘆氣道:“也不容易。”
王陽明問:“怎麼不容易?”
謝志山回答:“平生見世上好漢,我絕不輕易放過。我會用盡各種辦法和他接近,請他喝酒吃肉,為他解救急難,等到他和建立下真正的友誼,我就把真情告訴他,沒有不答應入夥的。”
王陽明感慨萬分,站起來對謝志山說:“上路吧。”
事後,王陽明對他的弟子們說:“我們交朋友,也應該抱著這種態度啊。”
現在,王陽明在南贛的敵人只剩下了一個,也是最厲害的一個:廣東浰(lì)頭三寨的池仲容。
金龍霸王池仲容
池仲容造反是“官逼民反”的活例子。池仲容在廣東浰頭山區里長大,放眼望去千山萬嶺,他的青少年時代就是在這樣原生態環境中度過的。池家以打獵為生,因為靠近森林,本應該衣食無憂。但政府對當地獵戶的稅收相當嚴苛,池家很快發現,一旦獲得獵物,除非不讓政府知道,否則即使把獵物全部上繳也不夠交稅的。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池家人有著中國南方人典型的堅韌性格,他們坦然接受這樣的殘酷事實,到地主家當長工,勉強維持生存。不過當地的地主也不全是富得流油,當地多山,可耕種的土地稀少,一旦天公不作美,乾旱和暴雨就會毀了一切。地主家裡也沒有餘糧,像無數池家這樣的人家就得失業。政府本來有責任在災荒之年救濟百姓,中央政府也有撥款。然而每次從中央出來的賑災款到了災區時,就如一車鹽經過大江大河的淘洗,最後只剩下寡淡的鹽水。
明帝國政府的官員貪汙腐敗已達極致,從處於權勢巔峰的“立皇帝”劉瑾到居於體制底層的縣長、村長,只要有貪汙的機會從不放過。劉瑾被抄家時,金銀珠寶堆積成山,全是他貪汙所得。《明史紀事本末補編》說,劉瑾的鉅額財產共有金子2987萬兩(約合人民幣2837。2億元),元寶五百萬錠,銀800餘萬兩(約合人民幣526。5億元),僅此兩項合計就高達3363。7億元。另外還有寶石二斗,金甲二,金鉤三千,玉帶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當時,明帝國10年財政收入也就這麼多。劉瑾在高位不過四年時間,也就是說,他每天貪汙的數額達到兩億元人民幣。
在地方上,比如萬曆年間的山東昌邑令孫鳴鳳腦子裡只有兩件事,一是貪墨,二是私自徵稅。一遇災荒年,孫鳴鳳就高興得手舞足蹈,因為中央政府會發放賑災款。而這些錢全都入了他的腰包,不但如此,他還和平時一樣繼續向百姓徵稅。
我們很不理解,為什麼像孫鳴鳳這樣的地方官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搜刮聚斂本應該屬於老百姓的錢財,難道他們不怕百姓造反?
他們當然怕,但他們好像摸透了中國老百姓的性格。中國老百姓不被逼上絕路是不會去反抗的,把他們逼到“革命”的大路上,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所有官員都相信,這個“很長很長”的時間是沒有盡頭的。即使真的到了盡頭那天,他們已被調出這塊是非之地,或者早就抱著財寶回家養老去了。正如池仲容造反多年之後所說的,我現在殺的貪官都不是我真正的仇人,我真正的仇人不知在哪裡。
朱祐樘在位的最後幾年,池仲容正在深山老林裡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父親屁股後面。他的父親時刻如箭在弦上,機警地尋覓著倒黴的獵物。那一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