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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口集團在與漕規集團的鬥爭中,需要把握好分寸。這個分寸就是:要讓分享漕規的利益集團認識到,如果他們不肯與漕口分肥,自己就別想繼續吃肉;事情鬧大了,鬧地上級不得不介入,不得不公事公辦的程度,漕口固然要吃虧,而既得利益集團吃虧更大,損失將遠遠超過漕口索取的那些銀子。兩害現權取其輕,還不如及時讓步。正因為算準了讓步是漕規利益集團最終的合理策略,漕口才敢鋌而走險。
漕糧的陋規定滋養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作為一套潛規則體系,漕規私下劃分了官吏集團、漕幫和農民集團的利益疆界,安排了官吏集團內部的分肥次序和份額。經過反覆教量,在漕口與官吏集團之間確立的利益再分配方案,又屬於什麼&ldo;規&rdo;呢?古代把它叫做&ldo;白規&rdo;。&ldo;白規&rdo;可以理解為白食漕規,也可以理解為沒有官吏身份的白丁分享漕規,還可以理解為借白吃黑而形成的分肥規則。潛規則是在暗中進行的,而白規卻以暴光相威脅,這正是抓住了潛規則體系的致命弱點的一擊,白規依靠公開打官司的威脅而擴大分肥的數額。
不同於西方國家的三權分立,中國也存在三種並非分庭抗禮的權力:即黨、政、司法(主要指公、檢、法系統)權力。這三種權力既以黨權力為中心,又在具體運用上各有其特殊性。雖然說不上相互制衡,卻也各有一定的獨立性,只有透過利益交換才能聯結通暢。
被視為權力頑症的腐敗,其實是一種高風險性的操作,它之所以能夠普遍瀰漫,是因為腐敗者一開始就意識到了風險,一出手就兩手抓:既致力於增強以權攫利能力的關係網,又著手編織預防風險的保護網。這兩種網路往往是交織重疊的。經過多年的精心培育,今天腐敗的層出不窮、屢禁不止,證明瞭腐敗網路已經無孔不入,已經覆蓋了黨、政、司法三種權力體系。在不同位置上執掌不同權力而又互相能夠發生作用的人,因為互相需要,已經透過利益交換形成了一張張大網。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已經形成一個個&ldo;利益共同體&rdo;,形成了一個個利益分肥機制。掌握不同權力的人,分別處於分肥機制的不同位置。
這種共同體兼有以權攫利和自我保護兩大功能,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和反治理能力。以權攫利在大多數時候都必然要損害其他人的正當利益,當受損者起而反抗時,他只能求助於體制本身提供的&ldo;合法途徑&rdo;。而這些途徑都掌握在權力者手中,往往早已被納入腐敗關係網的一部分,成為共同體的一個成員。即使當時沒有被納入,事件發生後也很快會被納入。保護網是不允許出現致命缺口的,這樣的缺口一旦被發現,保護網的所有觸鬚都會向此處延伸,直至將其包裹在網中。抗拒納入者將要面對整個關係網的壓力和排斥,不可能持久。
歷時多年,這已經沉澱成了官場潛規則,甚至已經成為全社會共同默守的潛規則。誰都知道遵循正常途徑公道難求,只有與關係網攀上關係才好&ldo;辦事&rdo;,而且辦事只能透過利益交換,必須付出代價。你首先必須承認對你實施利益侵害的人的不正當利益也具有某種正當性,然後才能透過關係網在付出代價後討回部分利益,並且還不能對關係網造成傷害,這就是在中國辦事的潛規則。因此,無論是紀檢、監察、還是檢察部門,接到舉報其實都很高興:生意又上門了,而且必定是賺錢買賣‐‐如果被告是自己關係網中人,此舉報即可作為自己在共同體內要求增加分肥的籌碼;如果被告不在自己關係網中,要麼他會透過其他關係婉轉過來,這樣就可以擴大增強自己的關係網;要麼他只是個&ldo;無能之輩&rdo;,可以&ldo;從嚴懲處&rdo;,既可以正面邀功,又可以背面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