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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種花兩萬元就可以生孩子的規定,是地方政府規定的,還是有關政府規定的。如果是前者,那麼這錢最終流向了哪裡?如果是後者,為什麼不從根本上解決農村的貧窮落後、養老保障等問題,而是治標不治本地重罰呢?如此簡單的道理,我一個小女子尚且看得清楚,難道某些當權者就看不到?
現在的結果就是,B超鑑定嬰兒性別的行業便悄然興起。在醫院有門路的人家,就好說歹說找門路去做B超,在醫院沒門路的人家,只好給相關醫生塞紅包。若檢查出是男孩就生下,若是女孩就流掉。
舅母當年也是,頭兩胎都是女兒,全部在五個月時引產了。直到第三胎,才生了我小表弟。和當時的許多婦女一樣,舅母剛生完表弟便被強制帶環。每兩個月就要進行一次婦檢,若懷孕,計生辦的人會立刻把孩子流掉。
好在表弟是男孩,舅母多少安下些心來。但自交兩萬元就可以辦準生證後,舅舅舅母便坐不住了。畢竟,一個孩子太孤單了,也太沒保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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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舅母按規定去計生辦做婦檢。計生辦的人問她,為什麼不生二胎?舅母就說養不起,也拿不出兩萬元買準生證。計生辦的人就說,她可以生二胎吧,少拿點錢,8000元就可以給她辦準生證,也省得每年來幾次婦檢。
舅媽當即就心動了,回來後偷偷找人取了環,果然,很快就懷上了。五個月時,到醫院找熟人B超一檢查,竟然是男孩。於是她就讓舅舅拿8000元去辦準生證,但計生辦的人死活不給辦,並矢口否論他半年前說過的話,一定要舅舅拿兩萬元。舅舅舅媽哪裡拿得出兩萬元啊,但又害怕計生辦的人找上門來抓去流產,當夜兩人就偷偷跑到遠處的親戚家,並將值錢的東西也轉移走了。
計生辦的人得知情況後,十幾個人浩浩蕩蕩進入舅舅家,強行將我姥姥姥爺抓了起來。這麼冷的天,就把我姥姥姥爺和另外十幾個同樣境況的老人家關在一間冰冷黑暗的小屋中。 那小屋是原來的村委會,當年是姥姥姥爺那一代人出勞力蓋起來的,現在卻成了關押他們的場所。
因為匆忙,從被窩裡被拽起來的姥爺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只趿拉了一雙泡沫拖鞋。關押期間計生辦的人不提供吃喝,不提供被褥床鋪。十幾個老人就在那間小屋裡吃喝拉撒,個個蓬頭垢面的,不成個人形。
說到這裡,媽媽一臉淒涼:“造孽呀,姥姥姥爺,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回到家,弟弟正在給我燒洗澡水。望著弟弟那稚氣未脫的臉,我真是欲哭無聲。我離開家時,弟弟還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真不知這三年,他是怎麼陪伴著經常下不了床的母親渡過的。生活的磨難,己讓他過早懂得世事的艱辛了。倘若生在有錢人家,他還是一個整天只知道玩樂的孩子呢。
因為我的歸來,媽媽讓弟弟去買肉買魚,被我攔住了。相對於魚肉來說,我更想吃家鄉口味的小菜。當晚的飯桌上,我終於吃到了夢寐己久的麻辣和酸菜,不禁胃口大開,竟然吃了兩碗米飯。
吃完飯後,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細細敘說著我離開這三年村裡的人和事,沒有爭執,沒有芥蒂。這就是我想象中的家的感覺,我在異地被冰凍的心,在這樣溫馨的氛圍中,一點點溫暖起來。為了讓媽媽和弟弟放心,我騙他們說,我一直在“金秋“廠做事,工作很開心,工資也高,一點都不累。這次是想家了,專門辭職回家的。說這話時,我看到,有幾次,母親欲言又止。當弟弟進他房間做作業時,媽媽終於說:“在那個廠那麼好,現在又不放假,你為什麼要回家呢?”
我一愣,故意撒嬌在問:“我想你了,你不想我嗎?”
媽媽卻並不正面回答我,急急地問:“你要是回去,廠裡還會要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