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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飛向他們,無邊無際的黑暗迅即吞沒了我,同時,彷彿有雙巨手猛地穿透我的胸膛,將一顆血淋淋的心掏出來,接著,又掏出了內臟,然後把它們像旗幟一樣掛在樹梢上,任雲集的烏鴉瘋狂啄食。我感到了一種靈魂被撕裂的疼,一種青春被絞殺的痛,卻茫然不知道該逃向何方。
隱約中,在這個世界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在生於死的荒涼墓道上,突然傳來誰的哭泣……
護士小姐抱著一個粉嘟嘟的嬰兒站在我面前,輕聲細語地問我,你就是9號產婦的親屬嗎?
我點點頭,終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我從護士小姐手中抱過還在哇哇啼哭的嬰兒,那是一個很健康很漂亮的女嬰,五官小巧精緻,睫毛長長,眼睛黑草莓一樣美麗,像極了沈小眉。我的淚水頓時潸潸地落了下來,我抱著那個嬰兒在懷裡搖啊搖,哽咽著說,寶貝,別哭,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啊!
沈小眉一直很喜歡李商隱的那首《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她曾經說等孩子生下來後,如果是女的就取名叫姚月明,男的就叫姚滄海。當時我笑她老土,一肚子古典浪漫主義情結,應該到唐朝去做一個仕女,最好嫁給李商隱算了。她說要去就一起去,你當趕考的書生,我就當你的書童;你寒窗苦讀,我就當你添香磨墨的紅袖,反正要天天粘著你,煩你,趕都趕不走。想起這些,心就刀剜似的疼。
2004年秋天,我把滿月不久的女兒小月交給了特意回國幫我帶孩子的老爸老媽,他們打算在沈家花園住上一年,然後把孩子帶到加拿大去撫養。而我的一個朋友在長沙創辦了一家新雜誌,急需人手,要我過去當副主編。沒有多加考慮,我就辭職了。
重陽節那天,我坐上了開往長沙的101次列車,我親愛的武漢、哭泣的武漢,隨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樹木和農田漸行漸遠,最終成為一個遙遠不可觸控的夢幻,一聲憂傷如水的嘆息。此刻,列車廣播裡傳來任賢齊的那首《再見黃鶴樓》:
等待的時間裡
長沙的列車帶著我離開了你
一段段的越過卻不留痕跡
眼中藏著我欠你的淚滴
望著你漸漸消失的身影
揮手再見我已飛了好遠
飛過了片片的油麻菜田
望著窗外越想越飛遠
望著你的臉望著你的美
忘不了你那迷人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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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長江一遍再看長城一遍
再跟黃鶴樓它說再見
在你我不同的世界
像是長城已崩裂的臺階
要多少時間來連線
要多少時間來面對
要多少再見才會想見
……
歌聲中,我的淚水再一次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