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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滄闌在病中的囈語,才讓她驚覺,這麼多年,秀君一直是橫在他們中間,不是不提,就可以消除。
淚水順著絲嬈的面頰滾落。她在滄闌面前,努力展現最好的一面,相信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滄闌會忘記秀君,卻原來這都是她的一相情願。滄闌早說過,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秀君,那是因為他跟本就不想忘記。
想到這,絲嬈就忍不住撲到滄闌身上,失控地喊道:“秀君早死了,你還在英國的時候,就跳黃浦江死了!”滄闌嘟囔一聲,翻了個身,絲嬈卻驚出一身冷汗,惟恐滄闌把她的話聽了去。絲嬈立刻低頭看滄闌醒了沒有,不想竟對上了滄闌清亮的眼睛。
“秀君死了?”滄闌低低地問,聲音暗啞,“娘不是告訴我,她嫁了麼?”
絲嬈頓時恨不得咬掉舌頭,她下決心瞞著的事情,竟這麼輕易地說了出來。“我胡說呢,秀君她怎麼會死。”絲嬈強笑著,打定主意否認到底。滄闌慘然一笑,哀聲道:“我剛剛做夢,秀君來告訴我,她是黃浦江裡的冤魂,你又說她跳黃浦江了,我想,秀君真的是不在了。”
“做夢,哪能當真!”
“絲嬈,我只要你一句實話,秀君怎麼死的?”滄闌靜靜地瞅著絲嬈,目光如夜幕下沉靜的湖面,看似波瀾不驚,卻犀利得可以刺穿絲嬈的五臟六腑。滄闌的目光中有**裸的哀傷,但又極力掩藏,彷彿只要忍住悲傷,秀君就會站在他的面前。
“你走後不久,秀君的舅舅帶她回去,要把她許人,秀君脾氣犟,就跳江死了。”絲嬈不忍再看滄闌自欺欺人的目光,終於說了。絲嬈瞞下了大太太的計策,憑滄闌的性子,一定會和大太太鬧彆扭。
滄闌閉了閉眼,轉身背對絲嬈,不想讓絲嬈見到他洶湧而出的淚水。他沒想到,親自聽到這訊息,會如此痛徹心骨,心底反覆唸的只是那幾句:秀君死了!她不在了!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絲嬈內心翻騰如沸,竟找不到一個字來安慰滄闌,只能看著滄闌沉靜的背影,不住落淚。此刻,她強烈地希望秀君活著,滄闌看起來平靜,心裡不知道有多痛。
“滄闌,你哭出來,會好受些。”滄闌一直朝向床內,讓絲嬈越來越心驚。滄闌不應絲嬈,急得絲嬈連忙去扳滄闌的身體,滄闌忽然一下撲進絲嬈懷中,失聲痛哭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大哭。絲嬈輕輕拍著滄闌的肩膀,任由滄闌的淚水迅潤溼她的衣服。
滄闌的哭聲逐漸變成沒有聲息的抽泣,絲嬈與他相擁而坐,感受著滄闌身上傳來的哀傷,心也一點一點被疼痛淹沒
………【第十五回(下)】………
清晨,天剛矇矇亮,新民里弄堂就有了生氣。這裡住的人多是在工廠碼頭工作,一大早就是要起來準備上工的,因此,新民裡的早晨特別忙碌,反而是到了中午,窄窄的弄堂不見人影,在陽光的照射下會顯出幾分無力的樣子。
寶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小跑著向弄堂外奔去。出弄堂,向左拐再向右轉,筆直走下去就是福煦路,臨街的第三間小鋪子,是一家花店。花店老闆娘姓姜,兩年前的一天,君寶培上工回來,見她帶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扛著一個大大的包袱,吃力地往前走,就上前去幫她。她淡淡地對寶培笑笑,拉了拉身邊的孩子:“子浚,快跟叔叔說謝謝。”那男孩十分乖巧,連聲對寶培說謝謝。
這一來,寶培和她就熟悉起來,她告訴寶培,她叫姜妤好,蘇州人。早些年嫁了人,沒兩年丈夫就死了,只剩下她和孩子。她一個人舉目無親,聽得人說上海遍地黃金,就賣了房子田產,帶著孩子到上海討生活。憑著賣房產的錢,她在福煦路租下鋪子,前面是小花店,後面隔出一塊地方睡覺,勉強也能度日。
寶培很同情妤好的遭遇,對她們母子的事也格外關心,每天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