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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年了,我發現我其實早就徹底明白
了。十年前,最後那隻放生羊盯著我往死裡看的時
候,我其實就已經明白了。……
陌生人請給我一支&ldo;蘭州&rdo;
成子天生一副愛折騰的脾性,他出現在大昭寺門
前後,像條泥鰍一樣三兩下就拱開了原有的局面。他
很迅速地把四五撥不同流派的人攪和在了一起。成子
喜歡用一種奇怪的語氣和人講話,一種介於親和力和
討人厭之間的語氣。
我記得他搭訕的第一句話:&ldo;你有火機沒?&rdo;
我說,我沒有。
他又問:&ldo;那你有煙沒?&rdo;
我說,我沒有。
他哈哈笑著拍我肩膀說:&ldo;太好了!那我請你抽
一根&l;蘭州&r;。&rdo;
他掏出一根皺皺巴巴的煙,直接塞進了我嘴裡。
很多年後,我聽宋冬野唱歌,他唱:鼓樓的夜
晚時間匆匆,陌生的人,請給我一支蘭州……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拉薩那個季節晚上九點才天黑,成子當年請我抽
煙的時候是陽光明媚的晚八點,我們坐在大昭寺廣場
溫熱的地磚上,彼此是彼此的陌生人。
一根煙抽完後,我們依舊是陌生人,帶點兒莫名
溫度的陌生人。
除了拉薩,我再沒在這個世界上別的角落,以這
種方式遇到過這樣的陌生人。
成子慢慢變成了那個時期曬太陽的人裡的交際
花,那扇牆慢慢變成了一個半固定的沙龍,沉默的人
們以他為軸心,開始彼此開口聊天。聊天人數逐漸增
長,由起初幾個小圈子拓展到部分廝混拉薩的窮老
外,乃至部分操著半生不熟普通話的安多喇嘛。後
來,慢慢演變成了大家每天輪流從幸福甜茶館打一暖
瓶八磅甜茶,大家邊喝邊聊。再後來,幾個女生固定
每天從雪域餐廳帶兩塊酸奶蛋糕來,大家邊喝茶邊用
髒兮兮的大拇指輪流摳著吃,一邊各種斷斷續續地聊
天。
那時閒聊的內容基本涵蓋在四個主題下:一是如
何省錢逃票,比如如何從八角街的巷子裡翻牆進大昭
寺,如何蹭墨脫兵站的飯,成子專門找了個本子記錄
大家的各種心得,那個手抄本一度風行在拉薩的窮
鬼&ldo;拉漂&rdo;中,還被人摘抄精華發到了當時聲名鵲起的
磨坊戶外論壇上,為我國的旅遊票房事業狠狠地做出
了負貢獻。
二是彼此交流一些當時還算生僻的線路知識,聊
一些想去還沒去的地方,比如阿富汗和撒哈拉,比如
當時還沒太多人知道的泰北小鎮pai ,比如成子一直
想去蓋房子的色達五明佛學院,比如我的布宜諾斯艾
利斯之夢,比如如何去轉鬼湖,如何走雙湖,比如如
何重走當年大衛&iddot;尼爾的進藏路,以及陳渠珍的羌塘
路。
當時大家想去的地方後來陸續都去了,有不少人
實現了當年的夢想,定居在了彼處,每年給我郵寄來
五花八門的明信片。只剩下我的布宜諾斯艾利斯之
夢,迄今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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