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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了一陣笛聲,讓滿屋子狂喜的女人都安靜了下來。&ldo;謝先生又在吹笛子了。&rdo;雲巧怔怔地看著窗欞‐‐隨著身子日漸臃腫,她臉上常常浮現這種神情,好像是沒有往日伶俐了,可是令秧卻覺得她愚鈍些的樣子更美。&ldo;好聽呢。&rdo;蕙娘將五指伸展在自己眼前,像是打量自己蔥管一般晶瑩的手指,&ldo;難為他,把個簡簡單單的《點絳唇》吹出這麼多故事,依我看,不比那些京城裡的樂工差,這麼聰明剔透的一個人,偏就不喜歡做正經事情。&rdo;管家娘子若有所思地朝向蕙娘道:&ldo;有件事我這幾日總掛著,現在族中上下都盯著咱們府裡的女人們,尤其是夫人,謝先生總在咱們家待著,只怕又有人要生事端。&rdo;蕙娘面不改色,但是沉默。雲巧轉過臉道:&ldo;人家幫過咱們那麼大的忙,現在怕別人嚼舌頭就叫人家走,這不是顯得我們家太沒良心?請他來,原本就是給哥兒請先生,旁人又能說什麼呢!等哥兒親事辦了,什麼時候能回族學裡去唸書,再請謝先生回去也不晚。&rdo;管家娘子苦笑道:&ldo;我也是想著這一層,若是咱們開口請謝先生去,真是沒臉‐‐只是這謝先生也有意思,來咱們府裡兩個多月了,像是越住越愜意了,昨天我看見他在後院牆根下頭,跟澆園子的劉二有說有笑……&rdo;蕙娘笑了:&ldo;他自小就這樣,走到哪兒,三不五日便混熟了。&rdo;&ldo;我是說,他不記掛著家裡麼?&rdo;管家娘子大惑不解,&ldo;他家難道沒有父母家小?&rdo;
令秧好像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了,她知道身邊的對話還在持續著,一直談論著那個神明一般從天而降幫這群女人出謀劃策的謝舜琿。可是聽不清楚蕙娘回答了什麼,然後雲巧又好奇地問了一句什麼……因為她心裡突然掠過一縷似有若無的嘆息。也許,保佑她順利地懷上這個孩子的,不是菩薩,而是老爺。這念頭讓她微微一個冷戰,卻又迅速地柔軟了下來。一夜夫妻百日恩,原來是這個意思。她不由自主地,像雲巧那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又輕輕把手放回到了膝蓋上,她恨這個動作。
哥兒的婚事迫在眉睫,老爺離世快要七七四十九天,難得新娘子家裡的老爺夫人通情達理,同意在熱孝期內匆忙完成大禮‐‐誰也不想再耗上三年。這新婦孃家姓周,是池州人,算得一方富戶。雖說比不得唐家的書香,可到底也出過兩個舉人。令秧聽到雲巧她們的話題已經轉到這個婚事上來,只聽得蕙娘笑道:&ldo;咱們誰也沒見過新娘子,不過我倒聽說是個美人兒,不然也配不起咱們哥兒。當年定親的時候,老爺還猶豫著,覺得她是庶出,可是聽說周家就這一個女兒,周家老爺太太都把她寶貝得什麼似的,從小就在周家老太太房裡長大,也就不提庶出的話了……我還記得,當日,先頭的夫人勸老爺說:老爺想想看,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嫌棄咱們家三姑娘是庶出,不願跟咱們攀親,老爺會不會覺得可惡。&rdo;蕙娘停頓了半晌,&ldo;平心而論,咱們先頭的夫人真是寬厚。只可惜走得太早。&rdo;管家娘子也跟著嘆息,說誰說不是呢。
&ldo;走得早點有什麼不好?&rdo;令秧手肘支著炕桌,慵懶地說,&ldo;活到今天又能怎樣了?老爺歿了的時候她也過了三十,橫豎拿不到牌坊。&rdo;一句話輕輕地丟出來,滿屋子鴉雀無聲。雲巧急得頓足:&ldo;我的夫人,這話在屋子裡說說也就算了,千萬不能給外人聽了去的,趕明兒等哥兒的新媳婦過門了,你做婆婆的說話更不能如此沒有分寸…&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