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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炎頓時劍眉高挑。殿中卻在這一瞬化為沉寂僵死。蕭淑容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手中絲帕幾乎能絞出水來。
文臣們輪流在御書館中講授詩書。又時有經筵論辯。很難查出到底是誰多嘴說了這一句——更何況。朱閔這話不盡不實。顯然並非真地忘卻。而是存心袒護。
朱炎雙目凝視之下。犀利有如實質。如刀鋒一般在朱閔身上掃過。後者雖然略退了一步。卻仍是閉口不言。
“好……真不愧是我地兒子。”
良久。朱炎才淡淡吐出這一句。面上笑容看不出喜怒。卻更讓蕭淑容心口砰亂。勉強笑道:“這孩子有時候也頗為愚笨。更不識抬舉。”
“父王……母妃。”
小小的,仍帶些糯軟的清脆嗓音響起,蕭淑容愕然回頭,但見朱閔望定了雙親,雙目清澄有如晴空一碧,“無論是誰告訴兒臣這一句。都是出自肺腑的關心愛護,又何必追究是誰?”
這話直截了當,卻也近乎叛逆的大膽。朱炎雙目一凝,隨即,倒是舒展了眉頭,大殿中響起了他低沉醇厚的笑聲,“好一個不必追究!”他斂了笑容,深深望了幼子一眼,雖然深邃,卻也滿含諄諄關切,“你也須記得此人的苦心。戒驕戒躁,低調行事,方能立身存世。”
他又閒話了幾句,這才讓蕭淑容取了幾碟瓜果,與朱閔一起退下歇息。
寬大殿堂中,朱炎從座中而起,從玄黑金蟒袍袖中伸出雙手,卻不取奏文,而是從身後書架上拿下一卷羊皮卷軸。不由自主地,翻到了那在燮國朝野膾炙人口的季達故事。
最終兄弟對答一幕,栩栩如生一般在他眼前浮現——
吾與汝,願復為賢兄愛弟,可得乎?
上答曰:覆水難收,始作俑者終需自食苦果。
於是令其披髮被面,以糠塞口,引刀殺之。
看到這讓人毛骨悚然的最後一句,朱炎不禁身上打了個寒戰。他躊躇片刻。指甲在這一句上留下深深掐印,心中千迴百轉。卻是“骨肉相殘”這四字。
他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朱閔聰明伶俐又知分寸,大約也不會學那季達,跋扈橫行,不容於世……但若他的兄長也如當初那世子般心狠手辣,他這一條性命,亦是如蜉蝣一般了。
他想起這不知名的中郎意味深長地一句,眼前卻如驚雷閃電一般,浮現出朱聞的面龐——
那般清秀卻暗含冷煞的俊容,那般唇角微動的似笑似諷,以及那永遠幽深難測的一雙眸子……
朱炎的手為之一頓,心下煩躁之外,更是狐疑難定——這個兒子遠離身邊久矣,他到底如何作想,自己卻是弄不清,摸不透了。即使是前日,他奮不顧身,上前救駕,卻也難以讓自己感受到他的真心。
父子之間,真要相疑若此嗎?
朱炎立於書架的陰影裡,無聲問自己。
殿外涼風如縷,無聲無息的穿透窗紗而來,拂得人頸後涼颼颼地,眼前亦是隻有一片熾日的白光,刺眼而無所適從。
他沉思了片刻,終究將此事按下,卻是取過案間的奏文,一一看了起來。
奏報有厚厚一摞,朱炎一本本看完,面色卻越發陰沉,第四次以硃筆批下“已知”字樣後,他再也忍耐不住,一甩手,將它扔到了另放地一疊上。
“早日選定新的世子人選……哼。”
他想起方才所看到的那些冠冕堂皇之言,心如明鏡,卻更覺不耐,“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又想得什麼擁立之功!”
他將這些朝臣的名字都掐邊作了記號,再看其中人選,卻幾乎冷笑出聲。
“真是妙人妙語!”
如此不怒反笑,卻更顯得目光如電,聖威赫赫,“先前皆道朱聞久居蠻荒,不知禮數,如今卻有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