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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國忠連連擺手：&ldo;司令‐‐啊不，七爺，我沒地方去；而且跟你這麼多年了，也不想往哪兒去。&rdo;

何極卿又掃了一眼小順：&ldo;你發什麼呆呢？把腰直起來！&rdo;

小順嚇了一跳，立刻挺直了腰板‐‐他的確是有點駝背，因為在何極卿面前永遠沒有抬頭挺胸的機會；就算到了夜裡，他也是蜷縮在毯子上睡覺的。

何極卿吃飽喝足後，叫西崽過來結帳。他在教會學校裡學的那點英文早就忘光了，而西崽對於不會說英文的客人，態度上就多少帶了點輕視。何極卿下意識的想給他一槍，隨即反應過來這不是蘆陽縣了，便改變戰略，給了他十塊錢的小帳。西崽拿了錢，感情也會笑，並且九十度的鞠躬，恭送這幾位闊客出門。

何極卿帶著他那兩個隨從，下半天裡長在了東安市場。

離了東安市場，又順路將數得上名字的洋行逛了個遍，虧得是開汽車來的，否則馮國忠和小順只好變成千手觀音來拎包裹了。末了，何極卿又千辛萬苦的找到一家新年時也照常營業的成衣店，進去量尺寸制西裝‐‐三個人都得添置新行頭了，現在畢竟是在北平，不能主子漂亮，奴才寒磣。況且三個人年紀都不大，應該一起要個好兒。

天黑回家時，正好還沒有開晚飯。何極卿將個錦緞盒子送去了何太太房裡：&ldo;回來的匆忙，也沒給媽帶點禮物。今天出門，看這對鐲子挺不錯的，媽留著戴吧。&rdo;

這兩句話說的還算是有點感情，何太太開啟盒子驗看了貨色，見果真是好東西，心裡就舒服了些，也放出一些好顏色來：&ldo;寶廷，你有這個心意，我就很欣慰了，何必還要破費？&rdo;

&ldo;這也不值什麼，媽在新年時戴著玩兒吧。&rdo;

何太太微笑起來，將那對金燦燦的鐲子套到腕子上，配著那玉色衣袖，瞧著的確是好看。正是自我欣賞之際，忽然想起一樁事情來：&ldo;你今天怎麼把家裡的司機給打了？&rdo;

&ldo;那王八蛋不聽話。&rdo;

&ldo;大過年的，只因下人不聽話，你就要打破他的頭？寶廷，你現在大了，也不需要我這老太太再囉囉嗦嗦的囑咐你。我看你出去了這幾年，大變了一個樣子。先前你是多麼聽話的孩子，連句粗話都不肯說的。現在可好，抬手就能打人了！軍官出身的人大多野蠻粗魯，你不要學成你爸爸的那個樣子。&rdo;

何極卿笑了笑：&ldo;爸爸有什麼不好的？&rdo;

何太太看了他一眼：&ldo;曉得你心裡只有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好父親；我這邊說什麼你也不肯聽的。你這孩子瞧著木頭木腦的，其實最有主意了！在外面隨著那幫大兵們混了這些年，自然更是人大心大，不把我們這些老古董放在眼裡了。&rdo;

何極卿被何太太數落的有些心亂：&ldo;那現在我回來了，往後也再不同軍界聯絡了，媽說我接下來該怎麼辦？&rdo;

&ldo;怎麼辦？自然是好好收心過日子！我們這個家庭，雖不是很富貴，可也不需要你去養家餬口，只盼你安安穩穩的不要惹事，再娶上一房少奶奶，我也就安心了！&rdo;

何極卿低低的&ldo;嗯&rdo;了一聲，隨即起身道：&ldo;媽，外面開晚飯了，走吧。&rdo;

晚飯席上，何家三個主子吃的是默默無語。陸振祺坐在何太太身邊，吃光了一碗飯後，忽然滿面笑容的開了口：&ldo;姑姑，河北莊子今天把款子匯過來了，我就手存進了交通銀行，摺子還在我那兒呢，一會兒您再跟我對對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