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茶山賤民(第1/4 頁)
永平十四年,夏日。
炎奴十五歲,坐在茶山堡外的一塊大石頭上,眺望北方,等待著阿翁歸來。
他精赤上身光著腳,嘴裡還叼著一根草。
每天他都要在這發呆一陣,只因這裡視線最好,如果有人要回到堡內,這裡能第一時間看到。
上個月他還聽說,禿髮氏打到了濟水北岸,而青州刺史苟稀的軍隊,則在南岸對峙。
他也不知道濟水在哪,只知道阿翁就在苟稀的軍隊中。
阿翁被送去戰場,已有一年了,他從沒和阿翁分別過這麼長的時間,只希望能快快回來。
“啪!”忽然一鞭子抽在炎奴背上,打出一道血紅的印子。
類似的印子他身上還有很多,可他似乎早已習慣。
“你這賤民,讓你挑水你還敢偷懶?”茶山堡的管事,對待他從來都一臉兇惡,只因炎奴兒總是嬉皮笑臉,不像其他賤民那樣恭謹、畏懼。
“水挑完了。”炎奴滿臉燦爛。
“啪!”又是一鞭子下來。
管事怒道:“哪裡挑的完!堡主下了令,要一直儲水不能停你不知道嗎?茶山上的泉眼難道幹了嘛!”
炎奴認真點頭:“是啊。”
管事錯愕,隨後又是幾鞭子下來,打得炎奴皮開肉綻,疼得直咧嘴,但炎奴兒臉上卻始終不願露出一點懼色。
可他越這樣,管事就越惱,又抽了幾鞭子,直到遠處縱馬而來一群茶山堡的鄉勇武者。
“怪事!怪事!茶山上的泉眼竟然幹了!”
“往年大旱都沒幹過,如今可是雨季啊!怕不是有邪祟、妖物?”
鄉勇們議論著,騎馬如風一般進入堡內。
管事停下鞭子,愣了愣神,沒想到茶山泉眼還真的乾涸了?
見炎奴兒還坐在大石頭上不動身,他氣道:“哼!那你也不能偷懶!再給我去打鐵!冶鍛場那邊還缺人,今晚驗收不到三百斤鋼,你休想吃飯。”
炎奴嘻嘻笑:“好了好了,生那麼大氣幹什麼?我去幫你打鐵就是了。”
他跟哄小孩似的,讓管事極為不爽,從背後又抽了他一鞭:“真是個痴呆兒!”
炎奴頭也不回,在管事嫌棄的目光注視下,回到堡內,走進熱火朝天,無數匠戶揮汗如雨的冶鍛場幫忙。
這裡到處都是打鐵聲,有三百個匠人,沒日沒夜地開工,冶鐵煉兵。
堡主說了,運來的鐵礦全部得煉完,鍛造的兵器越多越好。
大亂之世,胡蠻、山賊乃至流竄的饑民,都有可能威脅豪族的塢堡,武器裝備自然多多益善。
“炎奴兒來了,快來這幫我。”揮錘喊他的男子汗流浹背。
“哎!洪叔,我做什麼?”炎奴急忙過去。
“你就負責淬火就行了,這錘子你掄不動的!”洪叔的大鐵錘足有四十斤重,每一下都重重砸在燒紅的鐵上,這樣的動作要重複無數次,還要淬火、回火,反覆錘鍛,百鍊方能成鋼。
“好!”炎奴一邊將鍛過的鐵淬火,一邊瞥了眼天色。
天色將晚,他猜想今晚很可能沒飯吃,便將嘴上叼的草嗦進肚子裡,想著自己床鋪下還存了很多幹草,晚上餓了可以美餐一頓。
他從小就能吃草,而且一下子就消化了。聽阿翁說,他早在還是嬰兒時,沒有母乳,就是靠吃草活下來的。
之後十五年,顛沛流離,生活困苦,他吃的草比吃的飯還多,說是食草長大的也不為過。
除此之外,他還不懼寒雪,不畏沸水。
乃至還不怕石頭砸,也不怕鋼鐵,刀切在身上連皮都破不了。
倒也不是他皮糙肉厚……普通的鐵,甚至是木刺都能傷害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