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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童年時候外婆家的小院子,那個小院子曾經就在瘦西湖的邊上。屋簷下的青苔上有我鞋子的痕跡,木樑上的燕子窩中有時落下一兩片羽毛。可是,在幾年前的房地產開發熱中,這個可愛的小院子被粗暴地拆除了,連同我童年溫軟的記憶。
我喜歡穿黑色的衣服,太喜歡了,我的大部分衣服都是黑色的。以至於同事對我說,你這麼年輕,為什麼總是穿著冰冷的、壓抑的黑色?好多次,面對這樣的詢問,我笑而不答。心中卻隱隱作痛。
黑色是內斂的、是悲哀的、是冷靜的、是堅強的。記得一篇小說中寫道:&ot;很多有傷口的女人,只穿黑色的衣服。因為這樣不容易讓別人看到疼痛。&ot;這也是我的原因啊,我不願意讓旁人窺視到我的內心世界。黑色是一道藩籬。
&ot;骨縱相思當寸斷,禪心難付劍與蕭&ot;,我讓自己與外部世界保持著一分距離。像一隻定格在琥珀中的小昆蟲,凝固,但是安全。
讀那本名叫《火》的書,也有好長一段日子了。書中那些剛強的句子打動過我,更打動我的卻是那些柔弱的句子。手邊沒有書。我當時讀的那本已經很破舊的書,並不屬於我。讀過之後,我也不想去書店買一本新的。因為,讀過之後,這本書在&ot;精神&ot;的意義上就已屬於我了。書裡的好些句子我幾乎能夠背誦下來,我也能夠感受到作者寫作它們時的心情。它們讓我如此牽腸掛肚。
從昨天一直到今天,外面都下著雨,天色灰濛濛的,像《紅樓夢》裡面那些讓作者和讀者一起哭泣的、所謂&ot;千紅一哭、萬艷同悲&ot;的章節。
此時此刻,我想起《火》中那些憂憤的句子。在北國的風沙中,他有衝冠的怒發嗎?
我相信,他有。他更有一顆憂憤與感傷的心。
我給他寫信的時刻,不是我有意挑選的,卻恰好是一個孤獨與哀痛交織的時刻。他一定跟我一樣需要安慰。他身邊有安慰他的朋友嗎?
我不知道他的詳細地址以及與他有關的一切。然而,有過一本並不屬於我的、他寫的書就足夠了--從&ot;物質&ot;的意義上來說,那本書我僅僅擁有過一天(更準確地說,一個夜晚)的時間。
下午,下班之前,我做了進公司以後唯一的一件&ot;假公濟私&ot;的事情:我把這封用一頁便簽寫就的簡訊,放進一封特快專遞裡,填好他的姓名和地址。在吩咐秘書寄出一大疊商業信件的時候,把它混在&ot;公家&ot;的信件中發了出去。因為我實在怕自己沒有勇氣走到郵局親手投出這封突發奇想的信。
他的文章顯示,他是北京大學中文系的一個學生。那麼,地址就簡單地寫上一個&ot;北京大學中文系&ot;,不知他能不能收到?
那座湖光塔影的校園讓我魂牽夢繞。中學時,我曾經沒日沒夜地切慕了它六年。可惜,最後還是沒有能夠踏進去。就因為高考沒有發揮好,差了幾分。造化弄人,我像一枚蒲公英一樣,不情願地飄落到西湖邊上的那座校園裡。&ot;暖風燻得遊人醉,西湖歌舞幾時休&ot;,西湖美則美矣,卻不是一個念書的好地方。大學四年,濃濃的失落感一直伴隨著我。
畢業後,漸漸忘卻了有關校園裡的一切。照片都是會褪色的,記憶也一樣;花朵都是會飄落的,夢想也一樣。
他的出現,重新勾起我昔日的夢想和創傷。他屬於那座校園,那座蔡元培和魯迅的校園,那座&ot;五四&ot;青年的長衫和白圍巾飄飄蕩蕩的校園,那座在血與火中青春永在的校園。那座校園已經成為史詩,成為紀念碑,成為神話。
北大的意義,早已經超越了一所大學。
我有些嫉妒地想,他是多麼的幸運啊。
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