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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怎麼殺的?繩子勒的?菜刀劈的?&rdo;那群閒漢笑嘻嘻地問。
&ldo;用刀劈的!&rdo;徐渭也是笑嘻嘻的,從懷裡摸索著掏出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一陣尖厲的驚叫,所有的人幾乎在剎那間同時消失了,留下一地的花生殼,還有幾碗沒喝完的酒。似乎陽光也頓時躲入了厚厚的烏雲,寒氣瀰漫了大地。
徐渭還是笑嘻嘻的,搖搖擺擺過去,一把抓起酒碗,一飲而盡。
遠處傳來一疊聲氣急敗壞的怒罵,夾著兒童恐懼的大哭。
研究徐渭的人大部分傾向於徐渭殺妻的行為和他幾次自殺一樣,都是在精神混亂狀態時的病態表現。也就是說,徐渭的發瘋,並不是當時在所謂的名士間很流行的,故作癲狂的驚人之舉。
明中葉後,對日益嚴酷陳腐的思想統治的逆反心理,與南方商業的發展及狂禪、陽明心學等學說的傳播匯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在正統主流之外肆恣泛濫的大浪。天下奇人越來越多,才子們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像唐伯虎時不時溜出家,打扮得衣裳襤褸,口唱蓮花落,乞錢為樂;祝允明喜歡坐著轎子外出時後面追著一堆罵罵咧咧的債主;李贄放言無忌,矛頭直指孔聖,半僧半俗,不拘行跡……
他們的瘋癲,儘管也是一種發洩,一種對社會的反抗、示威,但很大程度上只是標示自己不同凡俗,不受塵世陋習拘束,放浪形骸中有很大的表演成分。他們絕沒有真瘋,甚至,他們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要清醒。而且他們的瘋狂有時甚至是救命的伎倆‐‐像唐伯虎藉此從寧王叛逆的旋渦中脫身那樣。
也許,徐渭最初也是像唐伯虎一樣,裝瘋來躲避做浙閩總督胡宗憲幕僚時捲入的政治風波。當時情況確實嚴峻,隨著嚴嵩倒臺,政局大動,連胡宗憲那般大員都被逮自殺了‐‐而胡宗憲,卻可以說是徐渭一生中唯一看得起他,能幫助他的大腕。但誰都不得不承認,他的瘋癲是越來越不像假裝的了。
有誰,能像徐渭那樣真的對自己的妻子舉起鋒利的刀?有誰,能像徐渭那樣一次又一次狠狠蹂躪著自己單薄的身體?每次讀袁宏道的《徐文長傳》,我都如避開刀鋒一樣,在那段能令人後腦抽搐的文字上閉著眼跳過:
&ldo;自持斧擊破其頭,血流被面,頭骨皆折,揉之有聲。或以利錐錐其兩耳,深入寸餘,竟不得死。&rdo;
徐渭這滿身血汙的瘋癲,難道也是在演一場荒唐的鬧劇嗎?
那些顛顛狂狂的才子們,有誰,像徐渭那樣受過這麼多的磨難?
生母是個沒有名分的侍女;沒過百日,父親就去世了;十歲那年,生母最終還是被趕出家門轉賣了;繼母對徐渭還算好,可十四歲時連她也死了;兩個兄弟,都比他大二十多歲,從來沒有正眼瞧過這個卑微的小弟弟……徐渭的童年,有過幾天快活的日子?有過幾次天真的嬉笑?甚至,他能不能天天吃飽飯呢?
長大自己成個家也許就會好些了吧。可怎麼是入贅呢?寄人籬下的滋味,徐渭嘗了個透徹。好在妻子潘氏對徐渭可是真心的情深意切,徐渭似乎看到了從天帝指縫間漏出的一點光。可老天連這點可憐的慰藉都捨不得給他,沒幾年就把才十九歲的潘氏從徐渭手裡收了回去。哭吧,哭完還是得再成個家的。可怎麼又是入贅呢?入贅得連原本那點可憐的房子也被人搶了。又是鋪天蓋地的白眼……
不用再敘述徐渭的悲慘經歷了,也不必去羨慕唐伯虎、祝允明、李贄等人溫暖得多的童年,老天總是要狠狠折磨一些人的。反過來想,誰能肯定老天這麼做是純屬無意識的作弄,所以那些倒黴蛋只能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