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星星之火(3)(第1/4 頁)
京城的這個年過得就比延州熱鬧多了。元正日即正月大年初一一大早,大周天子郭威便在大寧宮乾元殿坐朝,外朝官以弘文館大學士中書令瀛國公馮道為首,內朝官以樞密使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鄴國公王峻為首,依次按班魚貫入殿呈遞賀表,按照程式,在郭威莊而重之的囉囉嗦嗦說了一大篇繞口的駢文致辭之後,當殿賜宴。
這一套流程走下來,王峻倒是不覺得如何,已經七十歲的馮道卻委實累了個七葷八素。本來這種場合馮道雖然應該出席,但告個病歇養也不是不可能,以他的資望地位,也不會有人揪住這點小事不放給他好看。只是今年不同往年,這是郭威即位之後的第一個元正節,無論如何不能簡慢,總要造出一副朝野熙穆國泰民安的氣氛來才好。雖說誰都明白不過是個政治上的秀場,但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越是裡子爛得厲害面子上越是要光鮮好看,因此誰也不敢抱怨,馮道是個極有政治大局觀的人,自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撂挑子。
因此一場冗長的朝會下來,老頭子苦不堪言,精神萎靡不說,就連代兩府宣讀賀表的時候都險些唸了白字,好在倒也沒有殿中侍御史敢於跳出來彈劾他,老人家總算勉強把這一場撐了下來。
結果就是,當天回府馮令公便患了重感冒,從元正日一直到正月初七“人日”,足足養了七天的病,倒是沒有甚麼大礙,不過人日的其他慶典活動馮道便一律不參與了。
這一天郭威率百官在龍亭御園伴雪賞梅,在中書當值的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範質卻悄悄地輕車簡從自禁城出來,隻身來到了馮府。
“……關中驛站大多廢置,信使自折可久大營借的馬,一路上不眠不休跑了整整十天,五匹好馬全都跑死了,今天抵達延州宅集使邸的時候,凍得面無人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份密奏上不只有李彬的簽名,膚施縣令秦固當日在場,也署了名,沒有折可久和他兒子的署名,似乎是不願意攬事上身的樣子。依某看來,延州這個年,過得只怕是不安生……”
範質在一旁娓娓敘說,馮道半倚在榻上從頭到尾細細閱讀著李彬的密奏。
半晌,馮道輕嘆一聲,將密奏放下,緩緩問道:“那個在孟州河陰縣主修繕疏導河渠的郎中是誰來著?唉……人老了便是不成,上次你說起過的,如今不過二十幾日吧,便忘記了……”
範質一愣,他鬱悶地答道:“是工部水部郎中袁述,前些日子中書已經制除他通判孟州了……”
“哦——”馮道立時回憶了起來,道:“就是他,年前不是上了一道表章麼?天寒地凍,工地上有人凍死,請撥帳子爐碳燒酒等取暖應用物品,撥下去了麼?”
範質頓了一下,道:“此事是李惟珍經辦,下官不甚了了,不過帳子等物均為軍用,須樞密和兵部少府等合議決之,一時半刻恐怕李惟珍來不及劃撥轉運過去……”
馮道懊惱地用手輕輕拍著榻道:“要快……那邊都凍死人了,朝廷上還在推諉尸位,你回去問問李惟珍,辦好了沒有,若是樞密那邊扯皮,我老頭子舍下這張老臉去求王秀峰……不能再拖了,冰天雪地,人都在河床子上晾著,不凍死人才怪,人命關天的事,不能拖了……”
範質頓時臉上一紅,略帶不滿地道:“令公,此事中書自會有安排,某此來,是來就延州事和令公商議的……”
馮道將那份密奏朝他面前一推,道:“這些事情——該是王秀峰和樞密那邊拿主意,這個東西我看不看無所謂,拿去那邊吧!”
範質有些惱了,馮道莫非真的老糊塗了,他拖長了聲調叫道:“令公——”
見馮道回過頭來雙目炯炯看著自己,範質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道:“這可是軍國大事——”
“軍國大事——?”馮道喃喃自語般重複了一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