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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下了,甚至,黑雲也開始消散。
天光漸漸明亮。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裴景錯愕回頭,首先看到的,是楚君譽的衣襟。純黑暗繡銀紋,衣袖寬廣。他從光中走出,身形頎長,銀髮如雪,卻與周圍的氣氛渾然一體,甚至更為神秘和陰冷。
張青書的眼睛落在楚君譽身上,半響,古怪地笑了一下:「你居然沒死?」
楚君譽收回視線,其實他並不想管張青書。洪水滔天,世界傾覆又如何。
只是他都還沒來得及阻止,就已經看見裴景衝出去救季無憂了。
裴景剛才心驚膽戰,東躲西躲的差點就涼,現在終於可以舒口氣。坐在上,低頭看一眼季無憂,小胖子還在噩夢中顫抖,所幸沒事。
裴景捏了把汗,對楚君譽道:「謝謝。」
他剛剛滾了趟地,泥水把臉弄的髒兮兮的,衣袍上也是斑斑點點的汙痕,看起來挺狼狽的。
楚君譽低頭看著他。
裴景有點心虛,當初把楚君譽騙到上陽峰,就是答應他離季無憂遠點。結果,他現在就當著人家的面這麼出生入死就了一回季無憂。
少年有點窘迫地抓了下頭髮。
楚君譽半蹲下身體,衣袍委地,銀髮冰涼觸到了裴景的手臂,他血眸沒有情緒,喜怒莫測。
裴景不知道怎麼開口,突然楚君譽伸出手,手指蒼白冰冷,扶上了他的臉頰。
裴景:「?」
楚君譽嘴角似有若無扯出一點笑意。
——執迷不悟的下場是什麼呢?在那個天道存在的空間裡,時間靜止,一遍一遍輾轉當年的無能和絕望。是抽骨斷魂的煎熬,反反覆覆,輪迴不止。
雲霄宗滅門,問天峰慘敗。
尊嚴、期待碾入塵土,少年時的意氣成為鬱結心中的一口氣,生生世世,地獄不散。
他的神色非常平靜,緩緩說:「她讓我憐季無憂的痛苦,憐他的這一世的悔悟,憐他如今年幼尚存的善意。」
他的手慢慢滑下,勾起裴景的下巴,唇角勾起一絲譏諷又冷淡的笑意。
「那麼誰來憐你呢?」
「……憐你現在的善良,現在的勇敢,現在的一腔赤誠。」
書閻在空中怒了:「呵,你活出來了又如何?——既然來了,你就別想出去了!」
平地罡風起,張青書本就是這個地下世界的惡魘,主宰一切。嘩啦啦,一直以來不曾錯位的紅鎖終於露出本來的面目,除了那口缸外,其餘地方,土地寸裂。
緊扣的鎖拔地而出,一條一條橫在四方。形成一個牢籠,一個困境。鎖的本源在缸底,身上自有一股神秘而玄奧的力量。
裴景感覺身下的地皮在湧動,身後殺氣血色齊飛。
他想回頭,但被楚君譽捏著下巴,還往前了一點。
楚君譽低頭,銀髮幾乎融入白光裡,血色的眼眸卻是第一次露出真實的感情,冰冷又溫柔。
他語氣輕得似情人低語,但其間的冷意讓人徹骨冰寒。
「雖然你的善良愚不可及,勇敢也猶如送死。」
「雖然我現在很生氣,但我答應過要守護你,就不會食言。」
裴景被他渾身的威壓嚇到了,楚君譽身上的那股力量超乎他所見,甚至好像不是這世界的天地五行——以楚君譽為中心,一股黑色的能量開始蔓延。
裴景愣愣抬頭。
背後是萬千猙獰血鎖橫布成籠,腳下是裂開的大地,鬼魅奔湧。天地昏暗,書閻在大笑,人怪在尖叫,血氣與黑光糾纏裡。
楚君譽逆著光,靠近他的耳邊,說:「凌塵劍借我。」
裴景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但還是鬆開了抓住凌塵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