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舊憶(第1/2 頁)
送走了獨孤忱,裴皎然稍稍鬆了口氣。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就此閒下來。 西北雪連,一下就是好幾日。朔風裹著霜雪往廊廡裡吹,窗框上覆了層雪。半扇窗開著,散去裡面的煙火氣。可風逮準機會瘋狂往裡灌,燭火被吹得搖搖欲墜。 裴皎然執筆舔了舔墨汁,平鋪玉版紙。瞥見庶僕在外探首,便道:“天冷,回去歇著吧。” 公廨庭院無疑是安靜的,雪夜總是能牽動人的思緒。她十五歲離家遠遊,輾轉多處,宿過深山古廟,枕過沙漠幽泉,直至十八歲那年入長安應考,一舉奪魁。 遠遊的三年,她便覺得自己會有很長的路要走,而那條路上無人無燭。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可最終還是卒於半途。 然命運眷顧她,將她帶回了原地。可她卻覺得這條路更暗了。 無法判斷這條路上有何危險,更不知這條路會通往何處。 裴皎然斂眸擱筆,合上公文起身。 獨孤忱的離開讓晉昌重歸平靜,百姓依舊安居樂業。 兵符仍握於她手中,可這並不代表她能就此放鬆下來。 西北的雪不停,意味著吐蕃的日子也不好過。失去賴以生存之物,能做的只有掠奪。而瓜州作為抵禦吐蕃的第一道防線,必被戰火波及。 百年前那一紙降書,早已失去制約力。 裴皎然出了公房關好門,提著燈往自己的院子去。院子裡的燈仍舊亮著,碧扉坐在門檻上,眼巴巴地望著院門。聽見腳步聲,她立馬起身迎上來。 “為什麼不睡?”伸手拂去沾在碧扉發上的雪花,裴皎然莞爾,“下次不必等我了,早些休息。” 碧扉瞪她一眼不說話,可是一進屋門就開始忙碌起來。將爐上煨著的餐食一併端上桌後,又去準備洗漱的熱水。 持勺攪弄著碗裡的赤豆元宵,裴皎然舒眉。 “你說你,天這麼冷。也不知道多穿些。”碧扉摸了摸她的手,嘟囔道:“我看城裡好些人,都會在手裡揣個小爐子呢。挺好看的,要不我明日去集市上給你也買個?” 聞言裴皎然皺眉。她知道碧扉說的是什麼,只是她實在不喜歡那玩意。 “你若喜歡,可以自己買個。我用不慣。”裴皎然微微一笑。 不覺間已經吃完了那碗元宵。 碧扉二話不說,直接收了碗筷,又打發裴皎然去洗漱。抱臂站在屋子裡,直勾勾地盯著她。直到她洗漱畢,鑽進被窩裡,方才替她熄燈離去。 雖然屋子裡黑漆漆的,但是裴皎然睡意全無。雙手枕在腦海,望著帳頂。報更的聲音似乎和了風雪,變得低沉暗啞,犬吠聲也漸漸散去。四下皆靜。 碧扉是她赴任路上撿來的,小她兩歲。 她遇見碧扉的時候,是在一處戈壁上。 趕了兩天路的她十分疲乏,倚著胡楊樹而眠,半夢半醒間突然聽見一陣哭喊聲。睜開眼看見被幾個胡商團團圍住的女郎,正在不遠處哭喊,隨著胡商越走越近,女郎哭聲越重。 揉了揉額頭,她持劍走了過去。在那個女郎驚懼的眼神中,將一眾胡商打到。那些胡商爬起來後,四散而逃。 而那個女郎從此跟定了她,又因自小流浪沒有名字。她便為她取了名叫碧扉。 白石巖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 此後碧扉便跟著她,輾轉多處。時間一長她將碧扉視作妹妹,十分信任。她路途無盡,只希望碧扉能夠平安快樂,可最終碧扉還是為了護她而亡,乘著她的轎輦回府,死在了寂靜無人的小巷裡。 一縷碧色,散在了長安無盡的雨夜中。 那日長安剛入秋。 令京兆尹徹查,給出的答案是為流寇所殺。她下令緝捕流寇,將其斬首示眾,權當為碧扉報仇。哪怕他們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至此她於局中再無軟肋。可惜最終還是死於他人算計,身敗名裂。 沒想到輾轉半生,如今又回到原地,再見到碧扉時,感慨萬千。這一世碧扉不應該在跟著她,本就是林鳥一般的人,不該和她一樣困於囚籠中,應在林間自由歡快地生存。 而她自當孑然一身,割捨人間煙火。 冬日夜長雪重。往裡翻了個身,裴皎然閤眼而眠。 這場雪又下了三日,方才停下來。雪化時凍得叫人發抖,但是裴皎然天亮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