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第1/2 頁)
這傳話的內侍不知道來過朝霞宮多少次,這反常的姿態令林斐揪心。
內侍平日裡沒少從朝霞宮拿賞封,他猶豫一下,還是低聲說:「陛下早朝之後,又接見了汗國的使者。」
「知道了,多謝公公。」謝玉璋頷首,示意林斐不要再多問。
林斐心中沉重,面上還得維持著鎮定,指揮著宮娥,取了件銀紅灑金百蝶穿花的冰綃大袖衫來。
謝玉璋抬起手臂,宮人服侍她套上了大袖衫。
內侍偷眼看著,寶華公主謝玉璋一身貴氣,美麗的臉龐被映得瑩瑩生輝,妍麗無匹。內侍卻低下了頭去,沒有像往常那樣帶著笑歡喜讚嘆。
謝玉璋瞥了他一眼。
皇帝不喜林家,因而也不喜歡林斐。林斐從來不隨著謝玉璋去皇帝那頭,這一次亦然。她只能在朝霞宮裡焦灼地等待。
她上一次內心有這種焦灼之感,是乍聞得祖父撞死在金殿之上,父親已被下了大獄,兇惡的兵丁圍了林府,卻還沒有人來宣告他們的罪名的那段等待的時間。
既恐懼,又無力。
林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命令宮人開啟了面向中庭的槅扇,她便坐在那裡,望著葳蕤的庭院。
林斐是從小精心培養出來的世家貴女,她面沉似水、正襟危坐的時候,腰背挺得筆直,連衣角都不會抖動分毫。宮人們不由自主地便放低了聲音,放輕了腳步。
這種帶著壓迫感的沉寂持續到謝玉璋歸來。看到謝玉璋面容平靜,腳步甚至帶著輕鬆,宮人們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只有林斐抬頭凝視謝玉璋的面龐,眼中沒有任何喜色。她微微躬身行禮,身體隨著謝玉璋的走動轉動方向。
謝玉璋邁過去,斂了裙子,在她身旁的正位上坐下。
揮揮手,宮人們潮水般退下,謝玉璋並林斐一同坐在那裡望著中庭,誰也不開口。遠處廊廡下,宮人們隔著庭院遙遙看過來,面面相覷。
過了許久,林斐澀聲道:「殿下?」
謝玉璋卻感到說不出來的平靜。
「父皇告訴我,要以我和親漠北。」她說。
比起這早就預測到了的命運,林斐更心痛於謝玉璋的這份平靜。她天真的殿下,不該是倍受打擊,傷心落淚才對嗎?她的難過被壓在了哪裡,為什麼要這樣壓制?
「公主……」林斐溫柔地伸手覆住謝玉璋的手,輕聲說,「想哭就哭吧。」
別忍著,別憋著。強烈的情緒壓抑著,最是傷身。
謝玉璋卻說:「哭過了。」
是了,被一向寵愛她的陛下親口宣佈了未來這樣的命運,怎麼能不難過呢。林斐黯然。
正想說些什麼安慰謝玉璋的時候,卻聽謝玉璋說:「我做女兒的,要去為國效力,遠嫁漠北,再不能在父皇膝前盡孝,怎麼能不哭一哭呢?你放心,在父皇面前,我已經哭過了。」
林斐愕然抬眸,幾乎不認識謝玉璋了。
謝玉璋重生回少女時代,已經有半個月了。這半個月裡,她常常處在抑鬱、晦暗、恐懼的心情裡。
她知道未來的命運,她知道自己頭上懸著一把刀。可現在,當那把刀終於落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懼未來。
謝玉璋此時深刻意識到,原來人的恐懼,更多是來自於「未知」二字。
即將面對的一切,她都已經經歷過一遭,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情竟然奇異地寧靜平和了下來。
「難過什麼呢?」她溫柔地笑著,握住了林斐的手,「對已經既定的事情、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要想的是以後該怎麼辦。」
【對已經既定的事情、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要想的是以後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