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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愨看著胡歡娘用手比畫如何戳的,心裡也像是被連戳了三針,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那一瞬,他忽然發覺,自己原先錯了,見孺子落井,不論他是善童還是惡童,人都不由自主會生出惻隱之心。這不忍之心,在是非善惡之前。
更讓他驚異不安的是,幾天後,他去見相絕陸青。陸青靜望他片刻,而後沉聲說:&ldo;你之相為蠱卦。情蝕於心,行奪於理。怒亂於中,憤發於外。一念如焚,百悔難及……&rdo;最後,陸青又教他清明去汴京東水門內,對著那轎子念一句話。他聽了,心中一陣慌愧:
&ldo;縱有萬般理,問君可忍心?&rdo;
山篇 狂牛案
第一章 臨
以一人之身,臨乎天下之廣,若區區自任,豈能周於萬事?
故自任其知者,適足為不知。
‐‐程頤《伊川易傳》
賈撮子守在東水門的城門洞外,不住撮弄著衣角。
他照相絕陸青所言,一早便趕到這裡,等候那頂轎子。雖然已經年過四十,每臨大事,他手裡總得撮弄一樣物事,心裡才過得去。他身上那件青絹衫已經穿了多年,雖然極節省,只有年節時才捨得穿出來,卻也已經有些起朽,候了一上午,那衣角已經被他撮成了爛絨。
賈撮子三代都是襄邑皇閣村人,家中原先有五十多畝地,是四等人戶。每年除去田稅,一家五口人倒也大體過得。他生性又小心和氣,面上總是掛著笑,從不和人鬥氣,反倒常愛替人解勸紛爭。農閒時,又常撮合人買賣田舍、販賃牛具,從中攬趁些小利,因而人都喚他&ldo;賈撮子&rdo;。
四年前,他正在撮合一樁田產典買,村裡一個姓吳的富家子,為還賭債,將家中一片田產典賣給三槐王家的宗子王豪。雙方才在契書上畫了押,正在點算錢數,他兒子忽然急慌慌趕來,說家裡來了縣裡的公人,在催喚他。他忙告辭出來,到家裡一瞧,是縣裡一位典史,帶著幾個書手和弓手。那典史鐵沉著臉,將一紙公文遞給他:&ldo;你那片田產契書首尾有闕,已沒為公田。你把莊帳、戶帖尋出來,一起到田頭丈量交割。快些,天已不早了,我得趕回縣裡交差!&rdo;
賈撮子驚在那裡,半晌動不得,只有手指不住撮擰。他手裡拿著王豪將才給他的一串酬謝錢,那穿錢的麻線竟被他撮斷,銅錢滾了一地。
他知道自己被&ldo;括田令&rdo;括到了。
十年前,朝廷財用不足,有個叫杜公才的吏人向宦官楊戩獻計,說汝州可種水稻,沒有官田,可括檢當地民間田契,只要田契上畝數多於實有田產,便可沒為公田,徵收公田錢。楊戩當時執掌宮中入內內侍省,便設定&ldo;稻田務&rdo;,於汝州施行此法,果然大獲其利,深得天子褒讚。楊戩便將&ldo;稻田務&rdo;更名為&ldo;公田務&rdo;,又設立&ldo;營繕所&rdo;,繼而併入&ldo;西城所&rdo;,將這括檢之法擴延至山東、河朔,凡天荒逃田、河堤退灘,盡都括為公田。更開始搜檢民間田產,一層層檢視田契多年轉賣來由,一旦發覺哪片田最早並無田主,便收沒為公田。
賈撮子家中那片田在睢水河灣邊,大約七十年前,睢水漲溢,淹沒了農田,原先田主只能棄地逃荒。大水退去後,許多田主並未回來,這些田地便成了無主之地。朝廷為獎勸流民開墾,免稅借牛,滿五年田主若不回歸自陳,則此田歸新墾者,並設為永業。賈撮子家的那片田產,便是他祖父從流民開墾者手中買來。
這幾年,楊戩&ldo;括田令&rdo;愈推愈廣,漸漸遍及京東、兩淮、浙江。賈撮子早已聽到許多遠近傳聞,心裡一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