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二十六章 惇之策(第1/3 頁)
耶律頗的的使者走後,章越坐在交椅上獨自沉思。
遼國內部確實有以北院樞密使耶律頗的為首的主和派,但也有主戰派。
然後他提筆刷刷地在紙上寫下三行字。
若宋不歸還涼州給党項,契丹會不會冒險發動這一戰?
抑或大宋不歸還涼州的前提下,到底要付出什麼其他代價?
遼國的談判底線到底在哪裡?
這是誰都不知道的。
最高層面的戰略決策,從古至今都是一個非常迷的事情。
往往都是參與決策的這個群體都作了邏輯自洽的選擇,但最後卻導致了一個糟糕的結果。
其實大多數人在作決策時與國家一樣,就是厭惡風險的損失,要大於利益的獲得,顯得過於理性。
好比一個經典段子,你在路上撿到一百塊正高興了,結果失主來你將錢還回了,結果心情鬱悶了一天。
但其實你沒有損失。
所以人和國家在作選擇都會趨於保守,厭惡風險遠大於收益。這點上大宋是這樣,而反觀遼國也是一樣。
宋遼百年和平之局,誰不敢作越雷池那一步之人。
遼國不是女真。女真那等組織在初起時,在勇於掘進的精神還沒打斷時,是完全沒道理可言的。
不過就算如此,完顏阿骨打在世時還打算維持住與宋朝海上之盟的協議,但下面人卻不肯。他也只好道‘我與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也。待我死後,悉由汝輩。’
宋朝確實拿遼國鐵騎飲馬黃河沒什麼辦法。
但遼國也對定,鎮,瀛,魏各路的大州堅城沒什麼辦法,打到最後還不得退回去。最後回家一合計發覺累死累活搶了半天收益還不如讓宋朝乖乖把錢送上門來。
搶劫哪有收租合算。
所以這是章越再三堅持之處。
能戰才能和,沒有籌碼拿什麼博弈。政治就是有鬥爭有妥協的。
……
宮裡沒有秘密可言,孫固在政事堂上反對章越之事以及晾韓縝在院外之事被官家察知。
官家旋又單獨召對剛回京的章惇。
官家對章惇期望深重,從熙寧之初王安石,再到熙寧之中呂惠卿,再到元豐之政的章越都是他心儀之選,並親手挑中的宰輔。
現在章越自言還有兩年多一些便辭相,他自內心裡期望章惇日後可繼章越相位。
官家也不是討厭章越,巴不得他辭相。
官家心底清楚地知道從古至今相權與君權之間的矛盾是無可避免。
從蘭州和涼州大捷之後,章越越來越強勢,無論從人事任命至朝政大政方針,自己大多要聽他的。連自己寵信的吳居厚都不能保住,天子顏面可謂蕩然無存。雖說他有暫且忍過這兩年念頭的打算,但也要開始為章越找好替手。
章惇經國之才不亞於章越,只是性高傲慢謀國而不謀身,在朝中樹敵頗多。
若沒有身為天子的官家本人的照拂,肯定幾下子就被政敵搞倒了。
因此章惇這一次單獨召見,官家又是賜座又是賜茶。
章惇也知這是君恩深重,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換了一般大臣定是感動的不惜此身報答天子。但章惇沒有受寵若驚,因為他已心存此念,不因人主之恩寵,個人之榮辱有所改變。
他本就是國士,故天子理當以國士待之。
官家見此心安,他見章惇如同看見王安石,章越的感覺一般,這樣的人關鍵時候是可以靠得住的。
不過官家知章惇此人性子,故有心當面殺殺他的傲氣。
官家微微笑道:“朕記得卿當初入京時直斥朝廷淺攻進築之策,如今還是持此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