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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懦夫嗎?……”
淚水使他匆匆而來的火氣,匆匆而去,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他想:也許是這樣,每一個時代的人,走上他革命道路的方式,怕不會是盡同的,由他們自己去闖吧,他們自會對他們所走的每一步負責的。
難道不是這樣嗎?他在回憶的波浪裡越陷越深了……
那蛇身人面像又在腦海裡升了起來,張著血盆大口,似乎要把這個世界都吞噬下去,緊跟著,那條張牙舞爪的章魚,又朝他撲了過來,他彷彿感覺到那章魚觸腳的吸盤,在緊緊地吮著他,隨後,又聽到那熟悉的笑聲,在耳邊隆隆作響,也不知是王緯宇,還是王惠平的腔調,告訴他:“需要,弄假成真;不需要,真亦是假!哈哈哈!”
於而龍果真被這些幻境攪得有點頭暈,把那支沒有吸完的紙菸,從舷窗扔到湖水裡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亂到這種地步,腦子裡簡直像開了鍋一樣。
毫無奇怪之處,親愛的游擊隊長同志,誰讓你整整三十年不回家鄉呢?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鄉,久別以後回到那裡,必然會產生一種激動,這是很自然的。更何況石湖對他來講,又非一般鄉土關係,因為這塊土地,幾乎每一寸,都是經過他的手,和敵人搶來奪去,好容易才成為人民的江山,所以就格外容易動感情了。
假如他不是抱著殷切的期望回鄉,恐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思緒萬千,心潮起伏了。他做不到心如古井,能夠喜怒哀樂,不動聲色。不行,剛才縣委副書記關於船家下落的兩句話,差點露出了聲色,有什麼辦法呢?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漢子。謝若萍早就給他預料到了,醫生的職業習慣,總要給病症作出確切的診斷,她說:“你回石湖,心情決不會好的,比不得王緯宇,他三頭兩遭地到家鄉轉轉。”
“從何說起呢?大夫!”
“信不信在你,因為我想,能使你歡樂起來的因素少,相反,讓你失望、傷感的東西倒可能是很多的。”
說對啦!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雖說於而龍已經六十出頭,但終究不是那種老朽昏聵,感情麻木的人,他的血還是很熱的,他的愛和恨還是挺強烈的,才回到故鄉多大會兒,也就是一天不到的工夫吧?倒覺得自己的心,像跌進了無底深淵,透不過氣來地下沉,而且是無止境地沉下去。
不知誰在提醒他:
“前面就是三王莊了!”
第二章 (2)
於而龍恨不能一步跨到三王莊,來到鵲山腳下,去憑弔那塊殷紅的石碑,一個石湖地區最早犧牲的女共產黨員的墳墓。
三十年來,一直牽繫住於而龍的墓地,現在離他愈來愈近了。他模糊中覺得蘆花好像並未犧牲,而也許還活著,只不過是長時期的分別,現在又該重逢了。但蘆花確確實實是他親手放進墓穴裡去的,就在那棵已不存在的銀杏樹的附近。自那以後,沒有給墳上添一把土,現在,可以彌補多少年來引以為憾的事了。
他盼望著獨自在石碑旁邊坐下來,在毫無紛擾的情況下靜靜地想,只有安詳的氛圍、靜謐的環境,才有助於思路的暢通。他要在憑弔中思索,也在思索中憑弔,憑弔是懷念已成歷史的過去,思索卻是為了戰鬥,為了明天。所以他需要好好地回味,三十多年,逝水般的日月,沖淡了他的記憶,而現在,他多麼想把斷續的歷史畫面一幅幅聯綴起來,構成一個完整復原的當時形象,好作出新的判斷,來幫助自己(恐怕還不僅是自己!)開啟那把鏽鎖,揭示出啞謎的謎底。
蘆花!於而龍真想朝村西大聲喊:我多麼需要你的幫助呀!“上岸歇會兒吧!支隊長!”王惠平向他提議,同時注意觀察他的臉色。
於而龍猶豫了一下,但立刻否決了自己。不知為什麼,他認為有一位信奉王緯宇的縣委書記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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