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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讓父親真實地體驗到,一個人背負著巨痛生活是多麼的不輕鬆。
沒想到,老二這一瘋狂,卻讓母親永遠離開了我們。
那是一個雨天,我至今還記得,羊下城的天空被糜爛的陰雨籠罩著,霧氣也像湊熱鬧似的,把羊下城罩得濛濛一片。老二突然跑來,指著父親的鼻子,你不是罵我野種麼,那我告訴你,真正的野種正在喝酒呢,你敢不敢去見?!父親聽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個剛剛被他臭罵過的野種發什麼神經,他不屑地沖老二哼了一聲,然後繼續抱著他的留聲機,聽母親白美伊新唱的一段曲兒。老二見父親如此輕蔑地對他,腦子裡的那根神經突然就跳了起來,你不敢是不,哈哈,你怎麼敢呢?你是怕看到那一幕,自己再也沒臉活下去吧。說完,他狂笑一聲,揚長而去。父親啪地關掉留聲機,兩隻眼睛像恐龍蛋一樣盯著母親白美伊,這雜種,發什麼羊角風?母親白美伊臉色唰地一白,手裡的藥瓶掉地上。不行,我得去看看。父親說著就要出門,母親一把攔住他,這大的霧,你到哪去?瘋子的話你也聽?母親這麼說著,自己卻匆匆往外跑。
母親緊追慢攆,總算趕上老二的腳步,母親看見老二朝一家酒館走去,疑著的心唰一下變暗。天啊,她這麼叫了一聲。那一刻母親已知道老二要父親去看什麼,看誰。雙腿一陣發軟,身子不由得朝後傾了傾。可是她已看見父親的影子,父親一定是從老二和母親兩個人的失態中覺察到什麼,所以想親自落實一番。還好,他比母親遲了一大步,加上他不習慣走霧路,母親才有時間把一切處理得從容一點。母親快快地朝老二趕去,這時候她的心裡像擂著鼓,不要啊,千萬不要。她真是害怕,害怕看到那一幕,她一定要搶在災難前面,替父親把老二揭開的鍋蓋扣上去。扣住鍋蓋,把一切煮爛在鍋裡,這是母親的生活原則,也是母親保持這個家庭安寧的唯一辦法。她實在不想讓這個千瘡百孔的家庭再捅開一個大窟窿呀。她幾乎跑著,她一定要跑過那條馬路,去告訴裡面的人,快點走開吧,要是讓你父親看到,他還怎麼活?她幾乎要衝馬路對面的酒館喊了,她相信那裡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父親最為欣賞的兒子大哥,一個,就是母親至死也不能告訴父親的那個男人。
就在母親快要跨過馬路的一瞬,災難發生了。一輛卡車穿過厚重的霧,照準母親開過去。走在前面的老二聽見一聲慘叫,扭頭一看,就看見我年輕美麗的母親弧線一樣飛舞在空中。她像蝴蝶一樣撲扇了幾下翅膀,然後沖老二擠了個眼神,便以很平靜的方式倒在了老二腳下。
母親以這種方式阻止了父親即將穿過馬路的腳步,等父親死了一般的思維重新能活動時,對面酒館裡的兩個人已經離去,危險被母親用慘叫化解,也被老二牢牢地嚇回到肚子裡。父親他再也不用擔憂,再也沒人會解開荷留給他的這個謎。
母親被送往醫院,她在半昏半醒中度過人生的最後三天,她分別抓住我,老二,還有小安的手,為父親,也為這個家,留下最後的祈願。
直到那一刻,我們才知道,母親,這個比父親整整年輕十五歲的女人,在她進入佟家後,一直用兩副面孔活著。一副是慘烈的,甚至惡毒。另一副,卻深埋著她的良苦用心。可惜,我們都發現得遲了,或者,根本就沒發現過。
還是小安說得對,我們不懂,我們壓根就沒懂過。
10
大安又出事了。
等我趕到銀城,就看見大安她跪在大哥家,誰拉也不起。她的臉被一頭亂糟糟的長髮遮著,衣領處的扣子崩到了地上,我想一定是蘇婉強行拉她時崩掉的。那片白以非常痛苦的方式呈現在我眼前。大安的手上有兩道血口子,血正在往外流。
大安是為了那筆錢,就是當初鬧得大哥跟老二翻臉的那筆錢。
都